人在受到惊吓以后,往往会夸大其词。
可像李如海这么夸大的,就属于胡言乱语了。
李大勇、李宝玉在人群外听了个大概,都感觉是李如海小题大做了。
在山里,有个什么东西影影绰绰的把人吓一跳,那都是常有的事,这爷俩也没往心里去。
至于旁边那些围观的林场职工,也没把李如海说的当真事,全当是听个热闹。更有甚者,还有人评论,听李如海讲故事,比听收音机都有意思。
收发室门口的围观群众,走了一波又聚一波,直到林场上班的铃声响起,收发室门前才没有了聚集的人群。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老头,他把手里的茶缸子递给李如海,道:“李小儿啊,来,喝点水。”
“哎,谢谢蒋爷。”李如海有礼貌地跟老蒋头子道过谢,接过大茶缸子喝了一口。
白话了一早晨,李如海也渴了,咕冬咕冬喝了大半缸子水,然后拿袖子一抹嘴,只见老蒋头抄起扫帚,开始清扫附近地上的瓜子皮。
李如海进屋把茶缸放下,跟老蒋头打了个招呼,就蹦蹦跶跶的走了。他先去食堂,跟赵有财混了口吃的。一食堂每天早晨都会给他们这些值夜班的人预备一份早饭,李如海来的时候,保卫组的人都吃完散了。
见李如海来了,赵有财把给他留的饭菜拿了出来,李宝玉、李如海都跟他自己家孩子一样,赵有财虽然话不多,但他平日里在食堂都会暗中照顾这哥俩。
“如海!”这时,有帮厨的妇女喊道:“咋的?听说你昨天晚上看着老妖精了?”
李如海端着饭盆,又是眉飞色舞地一顿白话,跟昨晚那个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李如海简直判若两人。
吃完了饭,李如海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他直接去了生产车间,他上次当班的第二天,在林场四处闲逛的时候,在生产车间结交了一个好朋友。
崔富贵,人送外号崔大喇叭,他这个大喇叭不是因为他话多,而是因为这人嗓门大,而且说起话来特别快,这样就给人一种特别闹的感觉。
李如海一来,就跟一众工人打成一片,大家伙都爱听李如海讲《水浒》、《西游》,至于今天李如海讲的灵异,他们也挺爱听的,只不过大多数人刚才在大门口都听过了,此时再听就觉得无聊。
眼看这边没什么意思了,李如海就想去车队转一转,那里是他大哥的地盘,混点吃喝也容易。
可李如海刚要走,就听崔大喇叭在那边跟一人说:“你猜哈,昨天我家地里去啥了?”
他嗓门大,李如海听得清清楚楚,一听有热闹,这小子瞬间止住脚步,整个人忍不住连连往后退去。
这时,那崔富贵旁边的人,有猜野猪的,有猜黑瞎子的,还有猜獾子的。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崔富贵竟然很是神秘地压低了身子,环视众人道:“老虎崽子!”
“崔大喇叭,你净扯澹!”崔富贵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驳斥道:“那玩意都搁山里头,咋还能上你家来呢?”
“真的!”崔富贵一本正经地说:“我媳妇,昨天上地干活,就看着那老虎崽子搁地垄沟上走,钻包米地里没影了。”
众人闻言,还是有些不信,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山里人知道的猞猁习性。
而这时,李如海已熘出生产车间,奔着车队去了。
这刚上班,车队暂且没什么任务,司机们都在擦车或修理一些车辆的小毛病。
当李如海来的时候,李宝玉正和林祥顺蹲在一台东方红拖拉机旁,林祥顺给李宝玉讲着一些知识,李宝玉专心致志地听着。
李如海来了以后,就悄悄地站在李宝玉身后默不作声。
林祥顺、李宝玉,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大概三分钟后,二人起身一转头,都被李如海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林祥顺喝道:“过来了,咋不吱一声呢!”
而李宝玉更是干脆,抬腿直接给了李如海一下子。
不过李宝玉也没用力,没使鞋尖去踢李如海,只是将自己小腿棒子横打在李如海屁股上,挨这一下,李如海也不疼。
可这一下,让李如海十分不满意!他抬头瞪了李宝玉一眼,李宝玉却伸手像扒拉球一样,推了李如海脑袋一下。
“过来!”然后,李宝玉却冲李如海一摆手,将他叫去一旁。
李如海小脸绷紧,瞪着李宝玉没说话,但下一秒只见李宝玉从旁边放着的挎兜子里拿出个铝饭盒。
“如海啊。”这时,林祥顺在旁边道:“快过去,你妈给你拿的饺子。”
“饺子!”李如海闻言,迈步来在李宝玉身旁,伸手就要去接饭盒。
李宝玉先拿着饭盒往后一撤,然后才塞到李如海手中,叮嘱道:“你拿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吃。”
“嗯,嗯。”李如海连点两下头,然后叫李宝玉道:“哥。”
“嗯?”李宝玉眉头一挑,问道:“咋啦?”
李如海捧着饭盒,问道:“有没有醋啊?”
李宝玉一怔,随即摆手道:“滚!滚!”
“哈哈……”林祥顺在一旁发笑,搂过李如海道:“你去,到食堂,你大爷那儿还能没醋么?”
“嗯呐!”李如海捧着饭盒,乐颠地走了。
看着李如海离去的背影,李宝玉重重地叹了口气。
“咋还唉声叹气的?”林祥顺笑道:“这你家三个林场职工,光鸡蛋都比别人领的多,多好啊。”
李宝玉闻言,不由得一撇嘴,道:“他来上班,我一天压力可大了。”
……
今天,赵军没上山打猎,在赵有财他们上班以后,赵军去到小卖店,抢购了六包月饼、六瓶罐头。
然后,他将这些分成三份,给老太太、王强家、马玲家各送一份。
在去马玲家的时候,赵军发现王翠花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赵军去的时候,王翠花正使盐沙黄瓜,准备腌黄瓜咸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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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富上班,马洋上学,赵军不好留下太长时间,只跟马玲、王翠花聊会天便告辞离去。
等回到家以后,赵军见王美兰在打水,他走过去说要帮忙,可却听王美兰道:“儿子,把你夏天不穿的衣服都收拾到一堆儿,一会儿妈都给你洗了。”
“哎。”赵军答应一声就往屋里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军把炕柜一打,不由得愣住了。
那本小册子,此时正躺在一件水洗布外套上。
也不知道赵有财啥时候给小册子送回来的,赵军伸手拿过,只见原本被折的那页,此时已被抚平了,上面写着的“杨瞎子”仨字,也被人用橡皮擦下去了。
赵军随手把小册子放在一旁,开始往外找衣服。
明天是10月7号,农历八月十五,是礼拜三。后天,赵军得去林场上班了。等到周日,哪怕林场不放假,他也想请个假,然后带着赵有财进山,去探探那老埯子。
等把过季的衣服都翻出来以后,赵军把它们抱出去,王美兰洗衣服,赵军就在一旁陪着,帮王美兰打打水,娘俩也唠唠嗑。
有些衣服,材质比较硬,泡了水更是又沉又硬,王美兰拧着吃力,赵军就帮她拧衣服。
每当这时,王美兰就小声跟赵军念叨:“还是你爸有劲啊,我看他拧那个大被单子都卡卡的。”
赵军一听就乐了,当即答道:“我爸天天颠勺,手上、胳膊上都有劲,要我说呢,这活就应该让他干。”
“这个……”王美兰闻言,虽有些心动,但也有些迟疑,“你爸一天还上班呢,我哪能总让人家干活呀。”
这时候的妇女,思想就是朴素。在王美兰看来,赵有财上班挣钱,而自己是个家庭妇女,家里洗洗涮涮的活,就应该是自己干。
之前让赵有财干活,那是他犯了错误,对其进行劳动改造。这人家没犯错误,就不能这样了。
娘俩洗完衣服,已经是中午了,他们今天吃两顿饭,中午饿了就掰块月饼垫吧一口。下午,王美兰收拾屋子,赵军则收拾狗窝,把两家院里的狗窝都收拾一遍,这天就快黑了。
今天,当通勤的小火车在永安屯外靠站以后,车门一开,李如海第一个就从车上冲了下来,他一路小跑地回屯,去给屯里屯亲讲他昨天夜里的恐怖经历。
这个故事,跌宕起伏,恐怖惊悚。等半个屯子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以后,时间就已经将近八点了。
李如海饥肠辘辘地往家走,那白天还好,此时天色一黑,他想起昨晚的遭遇,心里还真有些害怕。
眼瞅前头就是自己家,李如海开始小跑着往家赶。
就在这时,李如海看见一道人影从自家隔壁出来,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大哥。”
“哎呀!”从家里出来上厕所的赵军被他吓了一跳,看是李如海,便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喊啥呀。”
“嘿嘿。”李如海笑着蹿到赵军身旁,道:“大哥,你吃完饭啦?”
“嗯呐。”赵军道:“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说着,赵军打量了下李如海,道:“你还没吃饭呢吧?”
“没呢。”李如海小脸忽然一扳,对赵军道:“大哥,昨晚上我看着不干净的东西了。”
“嗯?”赵军一怔,随即喝道:“别啥都说?哪有那些玩意?”
“真的!”李如海随即就把昨晚经历给赵军讲了一遍,在给外人讲的时候,李如海添油加醋,什么三个脑袋、八个胳膊的,但赵军是自己人,李如海就如实说了。
早晨赵有财他们听玄幻版的,大家就都以为李如海是在扒瞎。可此时,赵军听的是原版,他看李如海的样子不像撒谎,但这世界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么,就有可能是有人搞鬼。在一想昨天失踪的张来发,赵军百分之八十断定,就是这小子搞的。
而另外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就是李如海撒谎了。
所以,赵军并没声张,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而且眼下最主要的是,他着急上厕所。
可见赵军要走,李如海还不让呢,他拉住赵军道:“大哥,我还有个事。”
“啥事?”赵军道:“你快说,我着急。”
李如海先是试探性地问道:“大哥,老虎崽子那玩意,下山么?”
其实,对崔大喇叭的话,李如海也不太相信,他虽然不打围,但耳读目染,他多少知道一些,知道猞猁一般在高山脚,在跳石塘、石砬子上休息。
“老虎崽子?”赵军闻言,眼前一亮,急向李如海问道:“你看着有下山的了?”
李如海摇摇头,道:“我没看着,崔大喇叭他媳妇看着了。”
说到此处,李如海又补一句,道:“说是搁他家包米地里。”
李如海此言一出,赵军忙掰手指头,似在数算着什么。
没过多久,赵军抬头,望向南边,脸上满是喜色。
李如海虽然年纪小,但他挺善于察言观色的,此时他看赵军面色异样,当即问道:“大哥,咋的了?”
“如海啊。”赵军伸手在李如海肩上一拍,道:“我明儿要打着老虎崽子,还给你钱!”
“大哥!”李如海一听,竟然急了,他对赵军说:“你这回给钱,就别当着我妈面给了。”
赵军听得一愣,随即笑着答应下来。然后,李如海回家吃饭,赵军去茅房方便。
等赵军出来,进了家门以后,直接来东屋里见赵有财。
此时赵有财正坐在炕上卷叶子烟,见赵军进来,便问:“咋的了?”
“爸!”赵军直接道:“老虎崽子下山了!”
“老虎崽子?”赵有财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就把烟卷往烟叶子筐里一丢,掐着手指算了算,再抬头时惊喜地道:“今年这玩意厚啊!”
“嗯呐。”赵军重重一点头,道:“到年头了吧!”
听赵军此言,赵有财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啥都知道呢,你这打围,到底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