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兰被戳穿一点儿都不慌,说,“行了,别说这些外人的事儿了,这些天我都忙糊涂了,这周末是你大哥的生日,去年就没过,今年得好好办一办。”
许广汉赶紧搭话,“说的是呢,香兰,咱们是在家里还是去饭店?”
田香兰说,“就在家里吧,饭店反而还不如家里方便,地方也够用,而且俊昌刚升了职,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三个儿女里面,目前大儿子许俊昌是田香兰最引以为傲的,当初许俊昌想学医,在她和许老爷子的劝说下,读了陆军学院,军校毕业后就进了部队,一直表现都特别好,年纪轻轻就是上尉军衔了。
大儿媳妇苗玲玲虽说有点傲气,但家世背景和个人条件她都是很满意的,唯独遗憾的,是俩人都结婚好几年了,还没能有个孩子。
许广汉说,“好。”
他们夫妻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话,把许俊生晾在一旁气得够呛,干脆扭头走了。
后院,许老爷子正在领着两个警卫兵给自己的花花草草换盆,见小孙子满脸不高兴的过来了,问,“这是怎么了,上了几天班还遇到难事了?”
许俊生委屈的不行了,“爷爷,前两年我不是准备在农场结婚吗,这事儿您还记得吗?”
许老爷子拧开水管正在洗手,怀疑自己听岔了,“啥,结婚?”
许俊生写的一手臭字,歪歪扭扭的挺难看,他人还懒,在农场很少往家寄信,即便写信也是寥寥几句,都写不满一张纸,但结婚是大事儿,他特意写满了两张,还特意说了,让他父母告诉他爷爷一声。
现在看来压根儿没说。
“爷爷,您真不知道?我前两天跟您提的对象,其实我俩都处了好几年了,都住一块了,我写信回来说要结婚,我爸妈不同意,说结了婚就回不来了,所以没结。”
许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敛去了,盯着孙子看了一眼,忽然抬起胳膊要给他一巴掌,许俊生从小就挨爷爷的打,早就有经验了,往旁边灵活的一躲,没打着。
祖孙俩一个追一个躲,许俊生慌不择路,不小心踩坏了一只花盆,他倒没什么,老爷子却差点被拌倒了。
两个警卫兵赶紧过去问,“司令,您没事儿吧?”
许老爷子摆摆手,快步进了屋。
许俊生一个劲儿的道歉,“爷爷,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哪儿疼,我跟您揉揉?”
许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你在外头都跟人家姑娘好了好几年了,却不对人家负责,你知道以前这叫什么吗,这叫耍流
氓!在农场没人管你,这都回来了,怎么还不赶紧的结婚订婚呢?”
许俊生乐了,“爷爷,我也想啊,可我爸妈不同意啊!”
许老爷子怒道,“你爸妈都糊涂,这要让外头听说了,会说咱们家没规矩,行了,你不用管了,我去跟他们说!”
许俊生赶紧说,“爷爷您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许老爷子问,“还有什么事儿?”
“这不我和雨珍都回城了吗,她是高中生,能写会算,知青办却给她安排了扫大街的活儿,这工作不适合她,我让我妈帮着找个好单位,我妈不帮忙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帮雨珍联系的工作,在党校当文员,也被我妈给搅和黄了,她今天去党校了,告诉人家校长,说给雨珍找了别的工作,不去报到了。”
“还有这事儿?”
许俊生点头,“爷爷,您说,我妈这么做,是不是挺缺德的?”
许老爷子心情复杂的赶到前院,田香兰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爸,我和广汉当初考虑的,是觉得俊生还小,年轻人没定性,哪能随便就结婚啊,而且那时候我就听到风声了,说是已婚的就回不来了,后来返城政策出来,还真有这一条。”
许老爷子还是一脸怒气。
许广汉倒了一杯茶,说,“爸,您千万别着急上火啊,那一阵您身体不好,还在医院里住着呢,所以就没告诉您。”
许老爷子也不想抓着以前的事不放,“光汉,香兰,既然这样,你们就赶紧张罗着让两个孩子订婚,结婚吧。”
田香兰自然不肯答应,“爸,咱们这样的人家,在儿女婚事上不能那么着急吧,当初俊昌是相看了好多姑娘,最后才定下玲玲的,俊生小孩子不懂事,他在农场处的对象,肯定不算太合适,且不说那姑娘家住南城大杂院,家庭关系都还挺复杂,父母都是二婚。”
许老爷子眼睛一瞪,说,“现在日子过好了,就看不上人家穷苦人家的孩子了,香兰,你可别忘了,你爸当年也是泥腿子出身!”
这话说的田香兰有点挂不住脸,的确,她爸出身更穷,她过世的爷爷奶奶都是山沟里的农民。
她皱着眉头又说,“爸,那姑娘咱都还没见一面呢,咋就提到订婚结婚了,总得先看看吧?”
许俊生赶紧说,“妈,您要见还不容易,就让雨珍周末来家里做客?”
许老爷子不说话,一双利眼盯着儿子和儿媳妇。
很快,许广汉表态,“好,正好周末是俊昌的生日,亲戚朋友到时候也都会来。”
田香兰也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了班,许俊生忐忑不安的去了区环卫,结果人家告诉他林雨珍是早班,已经回家了。
他又再次确认,“她今天真的上班了?”
认识林雨珍一个大姐觉得他问得奇怪,“对啊,不是告诉你了,她今天是早班!”
许俊生来到柳枝胡同,恰好在院门口碰上林雨珍了,只不过一个是进来,一个是出去。
林雨珍手里拎着酱油瓶子,说,“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许俊生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问,“雨珍,你没去党校报到啊?”
林雨珍点头,“我没去,我跟我们领导说了,但管档案的这两天没上班,得明天了,明天再去还来不来得及?”
许俊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笑着说,“先不要去了,那工作也不太好,来回上下班是有些远了,等我再给你联系别的啊!”
林雨珠穿着新做的连衣裙,踩着新鞋子,还背了一个新买的女式挎包,在胡同口就看到了继姐和许俊生。
这段时间,她爸不知道夸了多少次许俊生了,她妈也夸了好几回了,顺带着还夸了她那继姐。
还让她和继姐搞好关系。
她回回都气得咬牙,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过凭良心讲,许俊生的确是不错,长得帅,脾气好,工作好,家庭条件那更是不用说。
要是她也能找一个这样的对象就好了。
林雨珠快步走近,勉强喊了林雨珍一声姐,
立马就转过头,冲许俊生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俊生哥,怎么在外头站着啊,这儿太晒了,我妈一准烧了绿豆水,快进来喝一碗吧!”
许俊生没看她,客气的说,“不用了。”
林雨珠略失望的进了院子,但很快,林二爷和黄翠芬还有林宇强都出来了,林二爷笑着说,“俊生啊,昨天我还跟雨珍说,你这好几天没来了,是不是工作特别忙啊?”
黄翠芬说,“快进屋说话吧,烧好的绿豆水都放凉了,正该喝了。”
林宇强则盯着车把上的一网兜东西,里面有桃酥和绿豆糕,还有罐头和饼干,都是他爱吃的。
别说他了,林二爷都忍不住瞅了两眼,觉得东西比以前还多。
许俊生刚坐下就赶紧说,“伯父,伯母,我爸妈还有我爷爷想见见雨珍,打算周末让雨珍去我家吃顿饭。”
林二爷特别高兴,“好,好,早该这样了。”
黄翠芬也高兴,但同
时心里也酸得不行,这继女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都下乡到农场了,还能找一个那么好的对象回来,关键许俊生家里条件这么好,竟然也不嫌弃林雨珍。
主动让姑娘去家里做客,其实就是变相默认了。
接下来估计很快就要订婚结婚了。
她一副为林雨珍考虑的样子,“俊生啊,我们雨珍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小时候胆子可小了,走路都怕踩着蚂蚁,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她要是去了你家有什么礼数不对的地方,你要多担待些。”
就只差把继女上不了台面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许俊生笑道,“不会的,您放心吧,雨珍可大方了,在农场的时候,还代表连队去台上演讲了呢!”
林二爷笑呵呵的说,“那敢情好,我也觉得,雨珍和以前不一样了。”
许俊生不愿意在又热又闷的屋子里多待,把网兜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说,“伯父,伯母,我带雨珍出去逛逛。”
现在大栅栏晚上也热闹的很,国营商场早就延长了营业时间,九点多才关门,连带着很多小商小贩也都很晚才收摊。
各种叫卖声充盈于耳。
全聚德门外还排着长队,去店里吃饭实在太费时间了,许俊生指了指一家卖炸酱面的小摊,问,“雨珍,你想吃什么,吃面行不行?”
林雨珍点了点头。
二人吃过炸酱面就去了国营商场,许俊生拉着林雨珍来到成衣柜台,指着一件粉色连衣裙悄悄说,“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在五七农场的时候,有次他俩去加格达奇闲逛,在供销社的成衣柜台,发现了几件连衣裙,挺贵的,一条裙子二十多,许俊生恰好带了不少钱,非要买,但林雨珍死活就是不要,最后没买。这事儿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遗憾。
许俊生希望今天能补上。
林雨珍摇摇头,说,“我喜欢旁边那条天蓝色碎花的。”
许俊生一看,也挺好看,天蓝色更素雅大方,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