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
第二天早上, 许俊生没吃饭就去找了沈文武,这人小时候是胡同串子, 比他能串多了, 这附近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的。
沈文武刚起床,琢磨了一会儿说,“姓赵的人家在东城的可不少, 不过, 咱们这附近倒是没有家里上高中的,估摸着是在东北角那一块儿, 翠屏胡同附近。”
许俊生转头就走了, 快走到大门口又折回来, “不准告诉别人啊, 有一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沈文武往后躲了躲, 说, “哥,我那真不是故意的,那不是喝了酒吹牛吗, 我看不过姓耿瞎显摆, 才说了一嘴的。”
“你放心, 你的事儿, 我以后半句也不跟人说了。”
许俊生抬脚给了他一下子, “还我的事儿,我的事儿你知道什么, 好好的上你的班啊!”
沈文武的媳妇小翠端着一盘热馒头从厨房出来了, 见俩人在院子里说话, 忙招呼,“俊生哥去屋里坐呀, 还没吃早饭吧,在这儿吃早饭吧!”
许俊生笑笑,“不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他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走到翠屏胡同附近,看到旁边有一个副食店,进去买了两个麻花,顺便跟人打听了打听,服务员大姐也住在附近,还真知道赵家,“你找赵帅啊,就前面五十米,小杨胡同,东边第二家就是!”
许俊生赶到赵家的时候,赵帅背着书包正要往外走呢,他抬头一看,惊讶的说,“二哥?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吧。”
赵帅的姐姐赵芳推着车子正要去上班呢,好奇地问,“小帅,这是谁啊?”
赵帅笑着说,“这是我们班同学,许俊红的二哥!”
他话音刚落,许俊生就冷不丁的给了他一巴掌,“丫挺的,谁是你二哥,以后离我妹妹远点,听到没?”
这一下子用了全力,自然打得挺疼,赵帅嗷嚎了一声,“你怎么打人呢,是许俊红老缠着我!”
许俊生见他光叫唤不敢还手,明白了这是一个怂种,跟着又踢了一脚,“我打你怎么了,你个坏心种子,你勾着我妹妹逃学,我都想打死你呢!”
赵帅往后躲了躲,扯着嗓子说,“大哥,有人打我!”
赵芳知道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初三的时候就往家里领小姑娘,让大哥狠狠教训了一顿才好了,现在老毛病了又犯了。
弟弟被打,她不生气也不心疼,反而还挺客气的说,“这位同志,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此时从北屋走出来一个挺壮实的年青人,虎着脸对弟弟说,“赵帅,你又不老实是吧?”
赵帅想溜,许俊生抓住他,“不能走,今儿得好好说道说道!”
赵帅的父母都是机械厂的工人,今儿上早班,早就走了,赵芳也急着去上班,给倒了一杯水也走了。
赵帅的大哥赵青倒是今天休班,他笑着说,“这位大哥,我这弟弟是个混账,咱们有什么事儿就解决什么事儿,不带置气的,您看成不成?”
许俊生说,“我妹妹和你弟弟是同学,你弟弟勾着我妹妹逃学,本来我妹妹学习挺好,班里前三名,现在成绩下滑的厉害,我刚才也说了,你弟弟还勾着我妹妹逃课了。”
“我今儿就为这事儿来的。”
赵帅嚷嚷,“我没勾你妹妹,我俩是一起好上的!”
赵青瞪了弟弟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又冲着许俊生笑了,“大哥,您说吧,您都有什么条件,打他一顿还是怎么着?”
许俊生说,“打他一顿那是必须的,不过,得先给我写个保证书,然后再给我妹写一个断交书。”
“你们家出面,把你这混账弟弟转到别的学校。”
赵青皱了皱眉,前几个条件都挺容易,可这转学恐怕没那么容易,他说,“都成,可这都高三了,恐怕不好转学吧?”
许俊生说,“你们没门路是吧,没关系,我可以帮忙,我认识通州一家中学的校长。”
赵帅赶紧又说,“大哥,我不去通州!”
赵青说,“这事儿得容我们一点时间,这样吧,等我爸妈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成,不能拖太长时间啊,最长一个星期。”
许俊生走后,赵青可就不客气了,对着弟弟又踢又打。
“你个丫挺的,成天惹事儿,上回赔给人家好几百,这回幸亏人家没提赔偿,我告诉你啊,等你高中毕业了,立马就滚蛋,这家里没你的份啊!”
他之所以这么骂亲弟弟,是因为按照老平城的说法,赵帅的确就是个丫挺的,是赵父和机械厂一个女工生下了的,那女工还是个未婚姑娘,本来想靠着孩子让赵父离婚,没想到她自个儿先得了急病死了。
赵帅就被赵父带回了家。
因为这事儿,女工的娘家去厂里闹,赵父本来是车间主任,很快就被撸下来成了普通的工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青的妈妈对赵帅倒还行,但赵父不待见这个儿子,赵青和妹妹赵芳也特别看不上这个弟弟。
傍晚,许俊生拿着赵帅写的保证书和断交书回到家,田香兰先看了看,保证书写的还算没毛病,写了保证以后不跟许俊红单独出去,也不会逃课了。
但那断交书写的,可不像之前辛鹏飞写的,是要专心学习,不能分心,而是写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说他一开始并不喜欢许俊红,好多比许俊红漂亮的女同学追他,他都没同意呢,他纯粹是因为跟辛鹏飞过不去,没想到许俊红也喜欢他,这才好上了。
还说他现在也不是很喜欢许俊红,分了就分了吧。
田香兰气呼呼的说,“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许广汉看了也是挺生气,许俊生劝慰父母,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俊红看了指定就死心了。”
谁知许俊红放学回来看到后,虽然变了脸色,但嘴巴还是挺硬,“这是你们逼着他写的吧,这都是假的!”
她还挺纳闷的,为啥今天赵帅总也不搭理她,课间休息,还故意找刘莎莎说话气她,可以也并没得逞,因为赵帅和她好了,刘莎莎已经恨死赵帅了,使劲把他奚落了一顿。
中午她从厨房偷拿了两个肉包子,带到学校,赵帅倒是吃了,可也没多说啥,就说了一声谢谢就完了。
原来是怎么回事。
田香兰说,“谁逼他了,是他自个儿写的,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是因为和辛鹏飞找别扭,你现在知道了吧,人家没真把你当回事儿!”
许广汉也说,“俊红,男女之间的感情,无论是什么年龄,什么样的条件,有一个最基础的前提,那就是必须双方都很真挚,如果连真心都没有,那肯定是不能要的,这样的人,跟他断了挺好。”
“你最近就不要去学校了,爸爸请各科的老师来给你补课,你就在家里学习就成了。”
许俊生说,“俊红,这样挺好的,你二嫂当时也是在家学习的,也是找了老师帮着补课的。”
田香兰也说,“对啊,家里多清净啊,比在学校可好太多了,请来的老师对你一对一指导,进步更快。”
许俊红可不是这么认为,她现在特别急着要见赵帅,质问他写的断交书都怎么回事,而且,她还觉得被成天关在家里学习,那不就和坐牢一样了,她说,“不行!”
“家里哪里清净了,诚诚和圆圆可闹腾了,爷爷那边,也经常请人来家里下棋。”
许俊生可容不得别人说半句诚诚和圆圆,撇了撇嘴说,“俊红,你别赖着两个孩子和爷爷啊,分明是你还惦记着那姓赵的,你想去学校见他,对吧?”
许俊红被二哥猜中心事,倒是不吭声了。
许广汉皱着眉头说,“俊红,你要是想去学校上课,也不是不行,但你也得写个断交信和保证书,保证不再和那个男生来往了。”
田香兰觉得这样还不够,“明天我去送你上学,放学正好也顺便去接你。”
许俊红拿了纸笔飞快地写下断交信和保证书,说,“妈,高中生哪有家长接送的呀,您放心好了,我明天保准好好上课!”
等妹妹回到东厢房,田香兰又说,“俊生,那一家人虽然答应转学了,但要是拖着可不行,你后天就去问问吧。”
许俊生点了点头,“成,我正好上班顺路。”
第二天,许俊红吃过早饭早早去上学,但一直等到上课了,也没见着赵帅的影子,她心里急得不行了,趁着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去了杨家胡同。
果不其然,赵帅一个人在家呢。
许俊红被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吓到了,“谁打的?”
赵帅现在不太愿意看到她,昨天他大哥打他,还留了余地,都是打在身上,而且隔着棉衣,也不算太疼,但放学后,他爸听说又有女生家里找上门了,又把他打了一顿。
他爸可不像他哥那样,不但扒了他的棉衣,用皮带狠命的抽他,连头上脸上都抽了很多下。
现在赵帅后背上全是伤,稍微一动弹就疼,“许俊红,我不是写的很清楚了,我本来不喜欢你,我是故意气辛鹏飞的,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要不然,我还得挨打!”
许俊红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质问道,“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赵帅疼得嘶了一声,犹豫了数十秒,说,“我喜欢你啊,可咱俩还是别处了,就我这成绩,估计大专都考不上,你二哥说你要考特别好的大学,我不能耽误了你!”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听刘莎莎说过,辛鹏飞给许俊红写了断交信,还说不喜欢她了,结果被许俊红堵着骂了好几天。
现在他身体受了严重的伤,心灵上已经非常脆弱了,可不想再挨骂了。
许俊红一愣,“我二哥找你了?”
赵帅点头,“昨天早上来的,要不我咋迟到了。”
许俊红扭头就走了,傍晚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厢房了,许俊生正在跟儿子下棋,还故意走错,诚诚每次都很认真的给他纠正过来。
第一局棋,诚诚赢了他输了,诚诚笑得特别开心,圆圆则批评爸爸,“爸爸,你好好下!”
许俊生亲了一口闺女,亲了一口儿子,正要下第二局呢,许俊红进来了,他现在不太欢迎这个妹妹,问,“找我有事儿啊?”
许俊红不客气的说,“你打赵帅了是吧?”
许俊生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他该打!”
许俊红嚷嚷开了,“二哥,我是自愿跟他好的,你打他干什么呀,你不知道,他亲妈死了,他现在的妈不是亲妈,他的哥哥姐姐也都不是亲的,他本来就够难受的了,你还打他!”
许俊生让孙嫂和陈姐把两个孩子领到后院,笑着说,“俊红,哎呦哎,你这是心疼上了,我告诉你,你这个眼光可真的不行,那小子特别怂,断了挺好的,你以后就好好学习吧,明年考个好大学!”
许俊红说,“二哥,你还有资格说别人啊,你上学的时候,都考倒数吧,人家赵帅可比你强多了,我二嫂这么聪明,考上了平大也没说不要你啊。”
许俊生觉得妹妹这张嘴现在净胡说八道,懒得说,也跟她说不明白,不耐烦的说,“好好好,以后你的事儿我不管了,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歇会儿呢,俊红,你听着啊,以后我不管你了,你也甭想从我这儿要一分零花钱了。”
许俊红一愣,“二哥,你说话不算数啊,你之前不是说了,每个月给我十块钱,而且只要不是太贵的东西,都给我买。”
许俊生斜了她一眼,“对啊,我是说过,可我现在变卦了呀,不想给了,就像你,从初中就念叨要考平大清华,都到了高三了,好比踢球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却变卦了。”
“怎么着,你能变卦我不能变卦?”
许俊红无言以对,气呼呼的走了。
一连三天赵帅都没去上学,后来他姐姐代替他来了一趟学校,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赵帅的同桌问了两句,赵帅的姐姐说,赵帅不上学了,打算去厂里上班了。
本来,许俊生提出的要求是转学,但赵家人一合计,反正高中就剩下半年了,转学太麻烦了,托人情都得花不少钱呢,赵帅这个样子也考不上大学,还不如就让他退学,直接参加工作得了。
恰好机械厂这一阵子正在招工。
许俊红倒是偷偷摸摸又去了两趟杨家胡同,可都没见着赵帅,给她开门的是赵芳,人家对她挺客气,可那眼里的鄙夷也是藏不住的。
她再怎么样也是有自尊的,也就没再去。
因为赵帅的退学,许俊红像是真的老实了不少,她每天按时上下学,回到家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
但其实她也没学习,也没看小说,脑子里空空的,就那么盯着墙壁呆。
人一旦习惯了一种状态,一下子切换到另一种状态,似乎很难,许俊红有时候也不是不想回到之前。
那时候她干什么都特别有计划,绝不会浪费一丁点的时间,但现在,她觉得她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看书做题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走神儿。
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身上挺乏的挺累的,老是想睡觉。
对于女儿的学习态度,田香兰非常不满意,但许广汉说,绳子不能收的太紧了,现在许俊红虽然已经跟那个男同学断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这天晚饭后,许广汉去书房写文章了,田香兰也跟着去了,她也拿了一本书看,但翻了几页就放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有点心神不宁的。
许广汉放下笔,“香兰,上回的药你吃着效果还不错吧,这阵子没顾上,等周末我陪你去找妹夫,让他再帮着瞧一瞧?”
田香兰叹了口气,说,“我这是心病,吃再多药也没用,俊红要是改好了,我的病立马就好了!”
第二天她提前下了班,在副食店买了一大堆东西拎着,去了北郊一家医院,她有个高中同学在这儿上班,恰巧就在妇产科工作。
本来关系也很一般,前年这同学也不知道打听的谁,到单位找她了,为的是给她高中毕业下乡回来的女儿找个工作。
她同学当年虽然上了医科大专,但现在过得的确不咋样,找了个酒鬼丈夫,家里什么都不管,公婆还很多事儿,出于一种优越感和看在同学一场的面上,她帮着联系了一个单位,是水利局的临时工,后来同学女儿争气,现在已经转正了。
田香兰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求到这个同学头上。
周日,她硬拉着许俊红来到这家医院,许俊红老大不高兴,“妈,您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没病,检查什么身体,再说了,我嫂子和表嫂的医院多好,这什么鬼地方啊?”
田香兰黑着一张脸,让同学帮着开了单子,抽了血之后,就在同学的诊室里坐着等结果。
两个小时候,化验结果出来了。
没有任何侥幸,没能逃得过,看到上面的阳性指标,田香兰觉得天塌了一半,她脸色虚白,瞪着女儿,咬牙切齿的说,“许俊红,你还真是做下了丑事,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同学安慰她,“香兰,反正月份还小,悄悄的给做了,没关系的,现在好多女孩子都是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也别怪她了。”
许俊红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但妈妈的同学问了她很多难以启齿的问题之后,说,“这么说,还不到一个月,胚胎太小了,香兰,要不,下个星期再做?”
这下她听明白了,心里害怕的不行。
田香兰说,“不用,就今天吧!”
她同学迟疑了一下,拿出两种药片,说,“那好吧,记住,一旦生什么问题,要立即去医院!”
“流下来之后,也要过来让我看一眼。”
要是药流没干净,还必须要刮宫才行。
当天田香兰没带女儿回家,而是去了娘家,她妈前年去世以后,没到半年她爸就另找了老伴,上个月还搬到人家老太太家了。
屋子现在没住人,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田香兰先点上炉子,又铺好了被褥,母女俩简单吃了碗面,她就给许俊红吃了药,头天的药倒还行,没什么难受的,但第二天吃了另一种药,许俊红疼得直打滚儿。
后来,是一动不动的瘫在床上。
许俊红在姥姥家养了七八天,又去上学了。
对任何人的说法都是田香兰带着女儿出去散心了,跟学校的说法则是许俊红得了重感冒。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许俊红整个人状态更差,整天懒洋洋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出意外,期末成绩下滑到班里二十多名。
和她比,赵帅倒是过得挺好的,在学校他是不受老师待见的差生,在工厂完全不一样了,因为长得帅,不偷懒,嘴巴还甜,不但老师傅喜欢他,不少年轻女工也都对他有好感,有个同车间的姑娘也是刚进厂,挺喜欢他,俩人很快就好上了。
工厂不是学校,只要是谈对象,男女公然手牵手也没人管。
这天傍晚,赵帅和王玉果一起推着车子,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许俊红。
他皱了皱眉问,“俊红,你怎么来了?”
学校已经放了寒假,许俊红是偷着从家里跑出来了,她指着旁边的王玉果问,“她是谁,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王玉果毫不示弱的说,“我是他对象,你是谁啊?”
赵帅笑着说,“玉果,这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你先走,我明天一早去接你啊。”
王玉果却不走,“既然是同学,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许俊红咬着唇,“赵帅,她真的是你对象?你这么快就和别人好上了?”
赵帅不想跟她多废话,说,“咱俩不是早就断了吗,你家人看不上我,我现在这不都参加工作了吗,找对象也不碍着谁吧,你不是要考清华平大吗,我就不耽误你了!”
许俊红气红了一张脸,说,“你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吗,你没良心!”
她流产的事儿,除了她妈和那个医院里的阿姨,谁也不知道,她本来想把这个说出来,但当着外人,肯定没法讲。
王玉果不愿意了,“你说谁呢,赵帅都说了,他都跟你断了,你怎么还来缠着他呢,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就你这样的,傻不拉几的,还能考上平大清华?”
后面都说了什么,许俊红都没听清,也不记得了,她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从这一天起,她才算真的有了变化,一开始,对着课本和试卷还是有点学不进去,但硬着头皮学,逐渐也就学进去了。
大学也早放寒假了,林雨珍日常都在家,遇到不会做的题目,她还主动去请教林雨珍。
为此,田香兰第一次跟小儿媳妇表示了感谢,“雨珍啊,这一阵子,俊红麻烦你了,你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带她出去散心,她也不能一下子就忘了,你呀,对她多点耐心。”
其实,婆婆和小姑子一下子消失七八天,到底会是为了什么事儿,她和苗玲玲都猜出来了,苗玲玲还偷偷和她说了一回,但这种事儿,肯定是要装做不知道的。
而且,其实任何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林雨珍点点头,“妈,您放心吧,其实俊红底子不错,也很聪明,成绩应该很快能赶上来。”
许广汉叹了口气,“只怕是有点晚了,不过晚了也比执迷不悟强。”
青禾现在是月刊,寒假期间也是要出的,因为这个,林雨珍时不时要去一趟学校,这天,她推着车子往外走,许俊红从东屋里出来,说,“二嫂,你要去学校啊,我跟你一起去成不成?”
林雨珍笑了,“你不会还没去过平大吧?”
许俊红点点头,“没去过,所以想去看看。”
“那你跟爸妈说一声,赶紧的吧。”
她们来到平大校园,又去了青禾的办公室,文学社大部分同学都到了,王迪亚和杨峰寒假都还没回去,准备到了年底再走。
王迪亚问,“雨珍,这谁呀?”
“是我小姑子,她叫许俊红,今年上高三。”
王迪亚笑了,“哎呦,高三生啊,提前来看校园了,是不是想报考我们学校啊?”
杨峰也说,“你报考平大吧,我们学校欢迎你!”
要是搁在以前,许俊红肯定会信心满满的答应,但现在她早没有了这样的底气,在一群平大学生面前,她还有点怯,有点不自然的说,“我倒是想上,但我考不上啊!”
杨峰自从当了学生会主席,性格比以前更开朗了,也更能说了,而且在陌生人面前,喜欢化身鸡汤达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是从沂蒙山考来平城的,在这之前,我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她是从一所镇高中考出来的,报考志愿的时候,因为平时的成绩实在太好,是班主任和校长商量了好几天,大着胆子让她报的,没想到还真的被录取了。
许俊红有点不相信,“真的吗?”
杨峰笑了笑,“那还能有假。”
等大家都到齐后,林雨珍让许俊红坐在角落里,和所有的同学一起商讨具体的版面和设计。
许俊红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二嫂,侃侃而谈,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其他的同学也是一样的,头脑都特别清晰,思维都特别活跃,说出来的话都很言之有物。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羡慕了。
过完寒假,林雨珍的大三生活就进入倒计时了,这天下午课不多,她正准备回宿舍,辅导员又来叫她了。
她觉得奇怪,“费老师什么事儿啊?”
上午,她才去了一趟,她自己写了一篇文章,想要投到一家很有名的文学杂志上,让费老师帮着修改了一下。
辅导员摇头,“不清楚。”
她走进费老师的办公室,现还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三十岁左右,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和大衣。
费老师笑了笑,“雨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贾秘书,在张市长身边工作。”
林雨珍冲他点了点头,“您好。”
贾秘书笑着说,“林雨珍同学,我是代表张市长来给你谈话的,想问问你,你对于毕业以后的工作,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林雨珍愣了一下,“我才大三,明年才毕业。”
费老师说,“早早定下来也不错,雨珍,不用紧张,有什么想法就照实说。”
她踌躇了几秒,说,“我倒是想过,但国家和学校培养了我们,毕业统一分配,个人要无条件服从,以后无论去什么单位,我都会干好本职工作的。”
贾秘书没想到,林雨珍说话滴水不漏,他只好更明确地讲了,“你的能力,在平大也是很突出的,我相信你去什么单位,都能干好工作,那你有没有更具体的想法,比如,你文章写的很好,你想去报社,杂志社这一类的单位吗,还是说,想去其他的机关单位?比如市政府的秘书处。”
林雨珍说,“我不想去报社。”
贾秘书笑了,“那就是说,你想去政府机关单位了?”
林雨珍沉默了数十秒,“我也还没完全想清楚。”
费老师笑着说,“这事儿不急,慢慢想,等想好了再说。”
隔了没几天,又有单位提前来抢人了,这回是一家杂志社,来的是一个老编辑,对青禾大为赞叹,对林雨珍本人也特别满意。
但林雨珍直接给拒绝了。
她倒也没有不喜欢杂志社的工作,但也没有那么喜欢,当初她创办青禾的初衷,倒也没有办大办强的想法,甚至现在的规模都没有想过,只是单纯的想出个会刊。
后来,李校长竟也找她谈话,问她是否有留校的打算,很多同学都是特别想留校的,但林雨珍没有过这个想法,也给拒绝了。
许俊生听说后,特别为她可惜,“雨珍,你到底想去什么单位啊,这杂志社挺好的,留校就更好了,一辈子都在平大,多美啊。”
“还有去市政府秘书处,那也是好多人都抢不到的机会!”
周末,天气暖和了,林雨珍和许俊生本来要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可惜没能去成,因为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是张市长和贾秘书。
张市长就是原来的张区长,前几年他在区里备受排挤,后来闷头做事儿,很是办了几件大事儿,去年市里换届,其他区长和副区长都没升上去,他升上去了。
虽然现在是排名最末的副市长,但级别完全不一样了。
田香兰和许光汉都特别意外,特别是田香兰,激动地很,“张市长,前几天老爷子还念叨您呢,快请坐!”
“贾秘书也请坐。”
这会儿,许老爷子不在家,去了军区大院那边了,田香兰说,“广汉,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爸爸,中午回不回来。”
张市长连忙阻止道,“不用了,别打扰老司令了,我就是顺路来的。”
贾秘书问,“林雨珍同学不在家?”
田香兰愣了一下,“在家在家,王妈,你去喊雨珍过来。”
林雨珍和许俊生都来到正房,林雨珍笑着说,“张市长您好。”
还冲贾秘书点了点头。
张市长也笑了,“上一回我来,还是你们结婚的时候,一晃这都三四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太快了!”
很多人都觉得,他这升迁的速度太不可思议了,却没人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多少工作,操了多少心,干了多少活。
当然了,仅仅有这些其实还不够。
田香兰说,“可不是的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这都参加工作二十六年了。”
“但有时候,还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呢!”
闲扯了一阵之后,张市长和贾秘书就要走了,临走之前,贾秘书问,“林雨珍,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雨珍点点头,“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去市政府秘书处工作。”
贾秘书哈哈一笑,说,“你可是张市长早就看好的人,这不还没毕业,就先下手为强了。”
林雨珍说,“多谢张市长的赏识,我也很高兴可以去市政府工作。”
本来,她曾经动过办公厅的念头,但后来又琢磨,那地方人才济济不说,还不容易出头,而且估计不少都像杨建奇,特别有背景,在这方面,她是比不过的。
市政府相对来讲容易出头,而且还是张市长主动要人,工作环境和气氛估计会好上很多。
“就是我现在有点紧张,怕能力不够。”
贾秘书笑着说,“不用怕,你要是能力不够,那秘书处以后就招不到人了。”
他们走后,田香兰激动地说,“雨珍,贾秘书曾经去学校找过你?”
林雨珍点了点头。
田香兰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回来也不说啊,不过,你答应了是对的,张市长这个人,不但有能力,还特别有官运,跟着这样的人,以后会很有前途的。”
许俊生炫耀般的说,“妈,雨珍没告诉您,但告诉我了,不但市政府找了她,还有挺出名的杂志社,还有他们学校,说也可以留校。”
田香兰现在只恨,她没有这样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