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安桐和容慎找了家附近的面馆就餐。这片区域所属的槐南路,距离香樟公寓很近。男人涮了涮杯子,拎起茶壶便睇着安桐说道:“公寓就在隔街,下周让程风带你在周围转转,提前熟悉熟悉环境。”安桐试图婉拒他的建议,“我自己逛就行,您平时出门需要……”“小安……”容慎音调带笑,勾唇截断了她的话。这个称呼,被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念出来,安桐下意识就闭了嘴。容医生叫她名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唤她“小安”更是史无前例。近乎于昵称的叫法,无意中似乎缩短了敬之如宾的距离。男人注视着对面的小姑娘,两天相处下来,她眉间郁色褪去不少,情绪饱满的眸子也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轮廓。两厢对视,容慎垂眸呷了口茶,音色愈显得稳重醇厚,“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以后把敬语省了吧。”安桐诧异地回道:“我没拘束……”相反,她在容医生面前最大的感受就是轻松自如。不再多虑,很少愁思,更不需要用伪装的情绪来粉饰太平。男人听到她的回答,目光更暖了几分,“既然不拘束,也别拘礼了。”相处近两个月,安桐对他的敬语只增不减。或许是太懂礼貌,拘泥于形式称谓,但每每从她口中听到“您”字,总会给人无边的距离感。她仿佛看不出来,他所释放的耐心足以包容她的一切言行,说是宽容也不为过。安桐看着男人送到面前的茶水,轻声允诺,“好,我尽量改。”容慎勾唇失笑,神色也浮现出几许无奈。你看,就算不让她拘礼,这小姑娘的一言一行仍旧拿他当老师或家长那般崇敬对待。……简单吃过午饭,两人步行来到了隔街的香樟公寓。整片公寓占地面积很广,周边配套完善,包括小区内的绿化占比也非常出色。安桐望着高耸气派的棕色大理石门柱,上面赫然写着“香樟悦府”四个字。不论配套建设还是精巧的设计环境,怎么看都和公寓两个字不搭边。直至他们来到A区,安桐更加确认了自己的观点。这是低密度叠拼别墅。7栋一单元楼下,门前小花园里还堆着施工用具和筛好的沙堆。安桐仰望着身畔的容慎,动了动嘴,欲言又止。容医生是不是对公寓和叠拼有什么误解?踟蹰之际,满脸尘土的程风从室内迎了出来,“九爷,安小姐。”男人透过花园的落地窗瞥向屋内,“施工进度如何?”程风故意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又掸了掸袖子上的沙粒,“刚刷完乳胶漆,下午铺地,再有两三天就能完工了。”说话间,一名穿着施工服的高大男子从花园踱步而来。他站在程风的身畔,人高马大且表情严肃地喊了一声“九爷。”“元凯。”男人淡淡地应声,尔后睇着安桐介绍道。安桐点头示意,说了句你好。元凯比程风更显魁梧,双
目炯炯地望着安桐颔首,“你好,安小姐。”安桐没再说话,直觉元凯身上有种煞气,并不似普通装修工人那么随和。他和程风并肩而立,对比很鲜明,一个冷肃,一个爽朗。“九爷,里面已经通过风了,随时可以进去。”元凯的语气严肃又不乏尊敬,边说边侧身让路。容慎朝着前方昂首示意,“嗯,那就去看看。”正如男人所言,“公寓”上下两层,整体的格局和布置独具匠心。不多时,容慎把装修效果图递给安桐,低声叮咛:“选好你喜欢的房间,对软装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元凯,他会做修改。”“没有,都很好。”虽然还没装完,但这份效果图的精致程度已经能窥探一二。男人含着深意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便随手放下效果图,“想住哪一层?”两人边聊着边一前一后出了门,躲在楼梯拐角的程风借机撞了下元凯的臂弯,“诶,你对安小姐感觉如何?”元凯跺了跺脚,顺手掏烟,“漂亮,属于清冷那一挂的。”程风刚想点头附和,他又补充了几个字:“但,有点木。”“说到木……”程风斜眼瞥他,“我给你找个镜子照照?还有脸说人家,安小姐那叫文静。”元凯不理会他的挖苦,继续隔窗观察着安桐,“九爷在安小姐面前,好像是主动的那一方。”“这你都能看出来?”元凯一板一眼地点头,“从他们俩进门开始,九爷主动和安小姐搭了七句话。”程风轻哼,顺便丢给他一记冷眼。唠嗑你就好好唠,炫什么技,就显得你观察入微了是吧?元凯没听到程风的回答,不禁偏头看向他,“难道不是?”“是,太是了。何止主动,九爷都把安小姐带去了云巅后院,就差把主卧让给她睡了。”闻此,元凯煞有介事地感慨道:“以前闻小姐或者其他千金,见到九爷就像狐狸见了肉,确实没有安小姐沉得住气。”程风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随手抄起地上的铁铲,“别他妈故作高深了,赶紧干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好的商务精英愣是混成了工地里的包工头。”……不到三点,安桐和容慎便驱车离开了香樟悦府。归程的车厢里寂静蔓延。车外阳光很足,落进车厢里,暖暖的令人犯困。遇到红灯男人停稳车子,偏过头就见安桐歪着脑袋睡着了。红灯还有三十秒,等候之余,容慎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细致地打量着她的睡相。呼吸很浅,安然恬静。那眉目间敛着含蓄的英气,也卸下了平日里的冷淡和拘谨。只是小姑娘的臂弯轻轻拢在身前,上半身微微蜷缩,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男人没有打扰她,随着车子再次启动,速度却降了下来。原本半小时的路程,足足开了四十五分钟才抵达柏雅酒店。安桐醒来时,一脸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窗外的街景有些熟悉,定睛一看,正是柏雅后
院的停车场。安桐立马坐直了身子,驾驶室没人,轿厢里还残留着属于容医生的清冽味道。她解开安全带,余光扫过前方的玻璃,动作便顿住了。车前,那一抹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讲电话。男人单手插兜,身躯挺拔,阳光下的白衬衫似乎被镀了层金边。安桐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等到容医生打完电话才慢吞吞地推开车门。歪头睡了一路,重心偏移,导致左腿有点麻痹。“抱歉,容医生,我睡着了,您怎么没叫醒我?”安桐看过手机,已经快四点了,她最少睡了五十分钟,也不知容医生在外面等了多久。容慎听到车门的响动便已回过身来,瞥见她头顶歪歪扭扭的马尾辫,一时没有出声。安桐见他不说话,心里犯嘀咕,“怎么了?”男人薄唇微抿,眸中有笑,“又忘了我说过的话?”安桐隐晦地活动着左腿,恍然间,重复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叫醒我?”不使用敬语也没什么问题,但这话问出口,安桐就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明明语气正常,可听起来偏偏有种娇嗔的意味。这不是她的本意……容慎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沿着停车场往回踱步,“昨晚没休息好?”“睡晚了。”安桐跟上他的脚步,毫无保留地解释:“有几份兼职工作需要交接收尾,三点睡的。”男人侧目,黑眸里敛着高深,“努力工作是好事,但要注意节奏。”“嗯,我会注意。”安桐浅浅笑了笑,果断又听话。……接下来的一周,容慎变得很忙,经常早出晚归,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安桐也没有过度依赖,而是在程风执意的陪同下,连着三四天都在大学城附近闲逛。程风办事效率很高,不但提供了湛州所有大学的名单,还给她准备了各类专业的转学要求以及相关专业介绍。转眼到了周五,傍晚四点,安桐坐在商务车里,捧着各大学的招生简章写写画画。程风侧身瞅着她,好奇心的驱使下,试探道:“小安,你当年高考多少分?”经过这几天逛校园的相处,程风不负期待地和安桐混熟了。称呼也直接从安小姐变成了小安。当然,这件事九爷还不知道。安桐如实回答:“645分。”程风觉得这个分数差强人意,抿着嘴嘟囔了一句:“我当年要是参加高考的话,应该不会比你低。”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安桐不知该如何接话,犹豫了几秒才问:“你没上过大学吗?”“上过啊。”程风多少有点飘了,一副假谦虚的表情摆了摆手,“我保送进的清大,嗨,都是往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就在程风等着享受赞誉的时候,安桐既惋惜又同情地抿了下唇,“你这么好的学历,为什么要当司机呢?”首席助理年薪百万的程风:“???”“不是,我……”程风情急之下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奈何时机凑巧,安桐的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