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确!”赫尔佐格露出久别重逢的笑意,又摸了个酒杯出来,为林凤隆也倒上了一杯。
两人碰杯,美妙清脆的声音作出,酒红色的冰块宛若宝石。
“朋友,你的这次出击看上去并不顺利,你虽然成功带回来了嫉妒,但你也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赫尔佐格博士的目光落在了林凤隆的左膀上。
整个小臂向下的部分已经消失了,除非林凤隆的血统直逼纯血龙类,否则他很难将这条手臂重新长出。
放下酒杯,林凤隆心有余悸地抚摸着残缺的昨晚,依稀还能记起昂热那凶猛至极的一刀,真叫人畏惧。
老朋友,一百年过去了,你变得无比强大,战无不胜。
可纵然你是天命所归的屠龙者,你也有杀不死的东西。
宿命的的丝线像茧一样缠绕着最中心的风暴,英雄们注定有去无回。
“现在能透露一下,你是如何办到这件事的吗?我很好奇。”赫尔佐格问,“在我看来,你就像是以死亡为代价,换取一次空间传送的机会。”
“我死了,但并没有真正地死亡,具体手法我得保密,这涉及非常高的禁忌,知晓这个禁忌,意味着你的一只脚已经跨过了神国的大门。”林凤隆说。
“能否透露一二?”赫尔佐格洋溢着虚心热情的微笑。
“你知道青藏地区有那么一些神秘传说吗,高僧们相信人在死亡后会有49天的时间游荡在一个神秘的领域,这时人的灵魂被称作‘中阴’,按照发音翻译是‘Antrabhara’,而这49天也恰好是我沉睡的时间,尽管外界只过去了1天。”
“很有趣的理论,似乎是在暗示转世,或者苏醒一类的神迹,对于龙王而言,则是结茧重生。”赫尔佐格微微点头。
“不愧是博士,这么快就知道它的原理,果然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龙类的科学家。”
“我说对了?”
“很抱歉,我只能透露到这里了,老实说以‘中阴’的状态飘荡49天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体验,而且我有迷路的风险。”
“迷路?”赫尔佐格疑惑。
“形容词而已,总之这是项很危险的禁忌之术,使用的越多越有风险,包括这次在内,我只使用了它两次,我希望不要有第三次,第三次很可能就是我真正的死期。”
“但最严重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当我在昂热面前展示这项神迹时,他大概也能猜到我背后那位恶魔是谁了,提前暴露身份对我们并非好结果。”林凤隆说。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猎人网站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你之前的那六个ID到底都是什么?”赫尔佐格问。
“猎人网站的秘密无可奉告,你只需要知道它与诺玛的技术很像就行,至于我之前的六个ID......其实只是测试用ID而已。”林凤隆低头一笑。
“也就是说,您才是这个网站资历最深的人,对吗?”
“没错,我才是这个网站的NO.1,不过我很少发表帖子,一直都在幕后工作......昂热说得没错,我算是个幕后黑手,幕后黑手亲自下场,要么意味着剧目已经快要走到终点,要么意味着他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
“那么眼下的局面,到底是更符合前者,还是后者呢?”赫尔佐格问。
“都符合,剧目快要完结,和更大的幕后黑手浮出水面并不矛盾......说起来,路明非也快要从水下浮出来了。”
“路明非?”赫尔佐格的神色微变。
“我偶然得知的信息,卡塞尔S级新生西子月,她正在寻找路明非,而且进度挺快的,也许她从一开始就记得这人。”
赫尔佐格沉默了足足十几秒:“路明非,绝对不能被找到。”
“博士,您也知道路明非?”林凤隆诧异,“或者说您记得他?”
“记得!当然记得!我对他记得可清楚了,如果有一天你被人用灼热的矛贯穿了地狱的最深处,你有怎么会不记得那个人呢?”
赫尔佐格的冷笑中带着幽幽的愤恨......以及莫大的恐惧,仿佛随时都会有霜寒的气息从眼睛里流出来。
“听上去你和他有仇?也许你也挺希望他能被找到,这样你就能亲手将他杀死来复仇?”
“不!那个怪物......绝对不可能被杀死!”赫尔佐格爆出极度惶恐的声音,像是回忆起了地狱深处的记忆,“他不能被找到,一定不能被找到!”
看着对方如此过激的反应,林凤隆愣了愣。
这是他与对方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在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科学家身上察觉到如此清晰的恐惧。
“好吧,在路明非绝不能被找到这事上,我们有着共同目标,照这么看来,西子月非死不可了?”
“对,她必须得死,如果她记得路明非,并有寻找他的能力,那么只要把她杀死,就等同于怪物重归世间的门被永远封死了,那样......我才能够安心。”
“没问题,这事先提上日程表......压上我们全部的筹码吧,我幕后的恶魔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血流成河了。”调试恢复完毕后,林凤隆从水池里提着嫉妒起身,抓起旁边的一件浴袍盖在了身上。
“全部筹码?你是说我们手底下的所有人?”赫尔佐格一愣。
“没错,接下来暴怒会弄出很大的动静,秘党会从全球各个区域调集人手,集中一切力量阻挠它,为此我们需要将所有筹码都推向赌桌才行,只留下科技相关人员。”林凤隆说。
“这可真是疯狂的举动,我越来越对你口中的那位幕后恶魔感兴趣了。”
“博士,在我看你,您也很疯狂,古往今来做梦都想成为纯血龙族的混血种很多,但你居然是想成为龙王,并且坚信这个计划可行。”
赫尔佐格静默了片刻。
“我记得,我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我这个计划。”
“别担心,我没有与你争这个位置的打算,相反我还挺乐意见到博士您能翻开生物进化的新篇章......到时候请记得留我一命,我会做您忠诚的副手。”林凤隆快步穿行在走廊上,回头朝对方打趣。
“我想,这次我又选择对了合作伙伴。”赫尔佐格说,残留在嘴角的酒液变成了血腥的笑脸。
......
......
挪威,弗洛敦群岛,临近傍晚。
夜幕降临前,红霞追逐着黑云,北方冰海的天空变成绚丽如流的云涛,冰冷的空气不断从海面上切来。
楚子航已经在这里驻守了快一个星期,每天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副世界尽头般的风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守望者吧,一边远离凡间尘世,一边思考着人类宿命的究极宏大命题。
“喂,芬格尔吗?我听说学院出事了,你那边怎么样了?”楚子航少见地主动打电话,关心前辈师兄。
“害,别提了,原来到头来我们都被一个小机器人骗了,简直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啊!”芬格尔捶足顿胸,“不过好在紧要关头,师兄我大发神威,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这才没有让损失进一步扩大......不过校长这运输大队长的雅号怕是要坐实了......”
芬格尔正躺在校园的医务室里,浑身上下处于木乃伊状态,只剩一只勉强能动的手打电话,还能玩玩手机。
这便是铁浮屠给他带来的副作用,全身性骨折。
“学校里的其他人还好吗?”
“基本都好,校长与林凤隆展开了恩怨对决,成功砍废对方一条手臂,但还是被对方用邪门技术逃掉了......最扯淡的地方在于本校昨晚的三女帝居然统统没到场!就这居然还打赢了!”
“对了,你之前问我西子月的侧写有没有特别之处,我后来才发现,那何止是特别啊!师兄我简直怀疑我的内裤颜色,是不是都被她扒得一清二楚!”
“她还和我说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假如我有某个重要朋友消失,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到时候可以找她来帮忙......我去!这是什么鬼剧情啊!”芬格尔喋喋不休。
楚子航愣住了。
假如某个重要朋友消失.....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谢谢你,芬格尔师兄。”楚子航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喂!转折呢?你在谢我之前,不得告诉一下你感谢的内容吗!”芬格尔原地懵圈。
电话挂断,楚子航还没计划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地面忽然震动了。
童话般瑰丽的玻璃帐篷内,门口悬挂着的小铃晃动不断,发出绵密不绝的叮咚声。
书架上的书本也在微微抖动,像是被酥麻的电流经过。
地震。
一场大规模地震在不远处的某个位置开始了。
固定通讯台立刻传来警报声!
“这里是挪威,弗洛敦群岛,区域C,执行官村雨。”楚子航不假思索戴上耳机。
“紧急情况,半分钟前,冰岛东北方向发生了一场小规模海底地震,大片岩石剥落,发现疑似青铜之宫的遗迹!”接线员在频道里喊。
楚子航的眼瞳微震。
真被他预感中了,果然到最后不是他们主动找到了那座宫殿,而是它通过一场海底地震主动现身。
“不仅如此,艾雅法拉火山也喷发了!史无前例的超大规模喷发!”
......
......
卡塞尔,校长办公室里,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跳出来了紧急事态的警告。
读完了信息邮件后,昂热无奈长叹了一声。
“看吧,我都说了,暴怒要动起来了吧?只是没想到动得这么快。”他说。
一段影像出现在了办公室的投影大屏幕上,时间是十几分钟前。
背后长着苍红色翼膜的人影从天空掠过,俯冲直坠向了一座雪白山峰的最高处,仿佛从天而落的流星。
很快,剧烈的地震就开始了,整个镜头都在晃动,而后是一缕红光蹿出山峰的顶端,岩浆的大规模喷发如期而至,蓝紫色的闪电反复穿插闪烁在山峰的顶端,那是火山喷发时特有的闪电现象。
“地点在冰岛,一个位于北极圈内的国家,同样也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地区,刚才的这段视频出自我们的摄像头......暴怒,他带着怠惰与嫉妒,飞向了那座山峰,艾雅法火山,一座最近几年特别活跃的火山,那里不出意外就是他诞生地,也是故乡。”昂热说。
西子月的注意力一动不动地聚焦在了屏幕中那座喷吐着红色熔岩的山峰,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侧写康斯坦丁龙骨十字时所见到的那座金字塔般的金属火山。
那里不仅是青铜与火之王的诞生地,同样也是暴怒的诞生地!
“好了,卡塞尔的女武神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已经明了。”昂热环视众人。
西子月、零和夏绿蒂纷纷对视一眼,随即点头。
“校董们一致通过后可以发布SS级紧急任务,而我可以发布S及任务,不如就把这次任务标注为SSS级任务好了......第二次青铜行动,开始!”昂热低沉地说,犹如将军发出号令。
三人立刻动了起来,在这座学院混了这么久,西子月也习惯了这种超高的执行力,一旦突发事件来临,不管上一刻是在狂饮,还是酣睡,下一刻都必须将神经绷紧。
又要奔赴那个地方了......战场。
西子月的心情忽然低落。
真奇怪,明明前几次动刀砍人,都那么顺畅,怎么这次她就这么抗拒呢?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感受着somethingfornothing的那份力量,不禁打了个寒战。
“夏绿蒂校董,请留步。”昂热叫住了夏绿蒂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她一个没稳住,平地摔在了地毯上,姿势形同狗啃泥。
“干嘛呀!”她愤愤喊道。
“接住。”昂热朝她抛了某个东西。
夏绿蒂下意识将手一伸,稳稳将那件东西接住。
她一愣。
折刀。
“你不是一天到晚盯着这东西么?说是要取回你太爷爷的遗物。”昂热气色不佳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爷爷般的笑意。
“暂时归你,到时候记得还我。”他说。
夏绿蒂盯着这把折刀,再看了看躺卧在沙发上的昂热,总觉得心里犯酸。
人,什么时候会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有人说是工作的那一刻。
有人说是结婚生子的那一刻。
有人说是......长辈病倒的那一刻。
接过这把折刀的一刻,她也忽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接下来聚光灯不会打在她的面容,而是会落到她的背影上。
“再见......校长。”夏绿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