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殿深处的会议室内,单调的翻页声持续不断,整整两个小时,这薄薄的几页纸才传阅完毕。
每个元老都深锁眉头,更加苍老,阴霾笼罩在这间屋子的上空,每个人仿佛都能听到魔女在耳边细声细语。
“1347年的年末,黑死病在欧洲爆发,次年3月份,当时秘党的大本营弗洛伦萨就沦陷了,面对这种死法过于骇人的病状,我们第一时间也害怕了,开始向更安全的地方转移阵地。”昂热以作总结的口吻说。
“然而就在1349的时候,厄运降临在了秘党领导层的头上......某天夜里,巡夜者发现好几位长老的房间全都是空着的,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的他拉响了警报,发动所有人去寻找这些长老。”
“这场搜寻持续了数天都没有结果,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秘党才在数十公里的一座被黑死病屠戮殆尽的小城里发现了这几位长老的尸体。”
“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城市中央的青铜柱上,这无疑是龙族的习惯,而且这根青铜柱都是龙族立的,那种小城市根本无力承担它的造价。”
“他们的尸体身上都被刻满了诡异的宗教符号,可偏偏表情居然是幸福的,对他们进行解剖尸检后,发现那些符号一直深入进了他们的体内与骨髓,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不见了。”
“几位长老的死震惊了整个秘党,当时得出的结论是有龙族夜袭驻地,劫走了他们,于是我们加强了夜间防备,将长老秘密分散到不同的地方。”
“就事后看来,这步棋很糟糕,那些分散出去的长老逐一失踪,每次找到他们时都会在距离很远的城市,无一例外都是尸体,他们每个人都像是经受了一场献祭仪式,身体被奇怪的符号填满。”
“恐慌情绪蔓延得越来越强烈,最后剩下的几位长老再次集中了起来,躲进了由无数炼金器具守护的堡垒里,再安排大量专人二十四小时持续监视,就算真出事,起码也能看清具体过程。”
“可即便这样,也没能避免灾厄发生,当天夜里,灰青色的浓雾从房间的黑暗里涌了出来,提前设置的水银矩阵也一一破裂,等到浓雾消散,人们冲进去后,发现最后的几位长老们也都已经消失了,几天后他们的尸体再次出现在了某座空城的顶端,那一代的秘党顶层正式覆灭。”
虽然已经看了相关资料,但由昂热再复述一遍,依旧不寒而栗。
在六百年前的遥远时代,无形的死神收割在城市的上空,而每到夜里,夜之魔女便会降临,用鲜血浸染当晚的月亮,钟声一遍遍敲响,阴影里传来魔鬼的窃笑声。
有时,历史比人们想象得更沉重黑暗。
而很快,这样的历史恐将再次上演。
“既然如此,我们岂不是全都有危险了?”有元老惊觉意识到了这点。
按理来说,他们已经很老了,又经历了无数生死,早就看淡了一切,不应该在死亡面前恐惧。
可这样的死法太过离奇,甚至是猎奇。
为何这些血统优异的混血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为什么他们的尸体会出现在数公里之外的城镇?
那些符号又有什么含义?
恐惧伴随着未知涌出,犹如一柄铁锤不断敲击他们的灵魂,令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仅有生命的美好。
“有关那些符号的解读至今都没有答案,不过我们大概弄清了莉莉丝到底是如何杀死他们的......尼伯龙根。”昂热说。
“尼伯龙根?”贝奥武夫霎时明白了些什么。
这么一想确实有道理,海洋与水之王是尼伯龙根的究极建造者,而让一个人从空间里凭空消失的手段,当然是将他拖入另一个空间。
至于死者为什么会有幸福的表情,也许是在那个尼伯龙根中,有他们所熟知的美好梦境,他们一边沉浸在幻想里,一边被莉莉丝烙上那些可怕的咒文,在快乐中消亡着形体。
“可是......能随意将指定的对象拖入尼伯龙根,这份力量未免过于恐怖了点吧?”范德比尔特打了个哆嗦。
这已经与定点杀人没有区别了。
“击杀都是在晚上进行的,莫非她能通过梦境办到这点?”他又问。
“莉莉丝只是海洋与水之王,并非白王,应该无法做到仅凭精神或梦境入侵就能将一个人拖入地狱,她必然需要借助某种媒介才行。”昂热以坚定的语气说。
“什么样的媒介?”
“水,当然是水,根据现在的研究结果显示,水是构造和连通尼伯龙根最好的物质,
我建议各位元老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远离太过纯净的水,真要渴了,不妨试试红茶,饮料也不错。”
虽然当前气氛偏向严肃,甚至是紧张,但昂热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风度,如果给老家伙一块黑板和戒尺,没准他能把这地方当成讲台,元老们当成学生。
范德比尔特的脊背下意识挺直了些,对昂热多出了一份敬意。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将海洋与水之王再次送回地狱,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昂热,他天生就是一把屠龙的利刃,就算莉莉丝真地在元老会上大开杀戒也没用,只要昂热不倒,她就无法获胜。
“之所以不公布这件事,是因为它给人的心灵冲击太过震撼,屠龙英雄们的生命竟然被这样轻易地夺走,没有一丝反击余地。”昂热顶了顶眼镜框。
“如果不是知道后来我们还是成功杀死了海洋与水之王,想必很多人看到这份文件都会产生投降的念头。”他说。
“那后来呢?在失去领导层的情况下,我们究竟是如何战胜对手的?”范德比尔特问。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取胜,简直不可思议。
不仅是领导层的覆灭,再考虑到当时黑死病盛行、人心惶惶的大背景,击败对手的难度就更大了。
“有的时候,领导下台是件好事,这样就意味着优秀的年轻人有了上台机会。”昂热说,有点暗讽在座的嫌疑。
“虽然领导层覆灭了,但秘党的核心战力并不受影响,新的领袖很快被确立起来,开始了一系列雷霆反击。”
“首先是确认敌人身份,新一任的领袖言灵是梦境花园,这个言灵的神棍程度想必各位有所了解,也只有这样的神棍言灵,才能对付神棍敌人。”
“某天夜里,龙王如约来找他,浓雾散去后,他并没消失,只是浑身浴血,他大喊道‘敌人是海洋与水之王,夜之魔女,莉莉丝!她能够将自己溶解在水银中!’”
范德比尔特依旧不解:“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他在梦境花园里和对方交谈过?”
“不清楚,这些资料本身也有残缺和模糊,总之当确定对方身份后,莉莉丝就停止了这种远程击杀手段,具体原因同样不明。”
“与此同时,海啸开始频繁袭击地中海沿岸的各个城市,大量的龙侍和尸守顺着海啸登上了陆地。”
“故事到了这里,就是我们最擅长干的屠龙环节了,在暗杀速胜失败后,莉莉丝开始像个高傲的龙王那样,选择正面进攻,我们也给予正面回击,由于黑死病让几乎所有港口城市都沦陷了,这场发生在1351年到1353年的屠龙战争才没有被注意到。”
昂热顿了顿:“就在这时,怪事又发生了,1353年,战事进入到反攻阶段,我们开始向几个疑似为莉莉丝巢穴的地方派出了屠龙远征小队,本来这只是第一波反击,预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战役,可莉莉丝忽然就在这第一波反击中直接陨落了。”
“她死了?”贝奥武夫一愣。
昂热点头:“只能是死了,黑死病在那一年戛然而止,温度也有所回升,击杀她的是我们派往死海地区的队伍,可惜那支队伍最后只回来了两人,也正是通过这两人的讲述,我们才知道海洋与水之王的死讯.....仅仅只是死讯,这俩人是偏后勤的部门,连莉莉丝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也就是说,其实从整体而言,我们秘党虽然杀死了海洋与水之王,也被她杀了许多人,但实际上整个过程中,我们并没直接对峙?”贝奥武夫惊讶。
昂热耸肩叹气:“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不明不白杀死了四大君主中的其中一位。”
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站在今天的角度回顾那段历史,感觉那不像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事,而是某个充满神秘主义的宗教传说,处处透着不可知论。
数千万人丧生,前所未有的死亡恐惧笼罩在欧洲大地上,己方的首领又接二连三遭到神秘暗杀,最后是龙王陨落......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仿佛某个极为关键的段落被抽走了,而那个段落里恰恰包含所有人想知道的一切。
莉莉丝到底是如何完成这一次又一次咒术般的击杀?
为什么仅凭梦境花园这个言灵,新上任的领袖就能明白对手身份?
仅仅靠一支屠龙小队,真地就足以埋葬一位龙王吗?
“那利维坦呢?它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贝奥武夫问。
“有关它的情报在黑海,某天夜里,驻守在君士坦丁堡海崖上的士兵突然听到黑海里传来鲸鱼的歌声,当晚忽然下起了雪,整个冰面都开始结冰,种种线索都指向利维坦。”
“这段日期同样不可考证,但基本能确认这是黑死病期间的事,当晚的黑海结冰也仅持续了一夜,第二天天量时它就消失了,因此并未记入正史。”
“有没有可能,莉莉丝与利维坦真是一对双生子?”范德比尔特问道。
“我说过,这件事的几率很小,在历史上,四大君主也不总是同时出现,比如阿提拉那次就没有芬里厄......况且我总觉得利维坦可能并非龙类,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昂热拧了拧眉,扶颚深思。
“昂热,那我们接下来要该怎么做?”贝奥武夫郑重问道,“就我看来,眼下情况很糟,海洋、病毒、远程咒杀,每一个都不好应付,而我们却在上一次行动里失去了七宗罪这件宝物,只剩一把勉强够用的饕餮,没有强大的炼金武器,可是无法杀死龙王的。”
昂热的表情非常轻松:“新的屠龙武器已经在开发了,一项由加图索家与俄罗斯航天局共同研发的天基础武器,示意图我虽然看不懂,但装备部对此赞不绝口。”
“加图索家?”听到这个名字,贝奥武夫深深不悦。
在历史悠久的混血种家族之中,加图索这个名字只能算是新贵,老牌贵族自然看不上这种突然就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暴发户。
“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他们,但在制造武器这件事上,我对他们还是信赖有加的。”昂热说。
“至于病毒,我们有圣西门家族,他们掌握着领先世界的医药公司,再加上我们装备部的生物治药部门也会全力运转,这是科学与炼金术在医学上的首次合作。”
“至于海洋.....很抱歉,这个只能节哀了。”昂热一乐。
气氛压抑甚久后,元老们终于听见了好消息。
是啊,时代已经变了,在科学旗帜的引领下,人类已经拥有了远超过去的能力,如果海洋与水之王再想以病毒的力量横扫世界,那么她大概打错算盘了,世界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对了,我们还有西子月。”昂热补充道。
“西子月?就是你最近发掘出的新S级?”贝奥武夫问。
“严格而言,是洛朗校董发掘出她的,我只在关键时刻帮她指点迷津。”
“我也对她略有耳闻,能驾驭莲与葵,激活其中的言灵·审判,确实了不起,但对海洋与水之王而言,审判的效果会很成问题吧?”
昂热微笑摇头:“你只需微笑看着她就好了。”
贝奥武夫摇摇头,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花精力揣摩昂热的意思。
“散会。”昂热做最后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