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天空雾蒙蒙亮起。
日本,东京,源氏重工。
电梯快速上升,到达指定楼层后,源稚生一个箭步从电梯里踏出,身后的扈从紧紧跟随。
来到醒神寺,诸位家主以及高层干部全都汇聚在了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如临大敌。
源稚生坐在长桌的尽头,冷冷发问:“消息来源可靠吗?橘政宗......赫尔佐格他又回来了?”
“确认可靠,录像已经调出来了。”风魔小太郎说。
大屏幕开始运转,上面出现的情形赫然就是当天在大阪关西分部,赫尔佐格召集一批年轻干部所开的那场会议。
这并非摄像头视角,而是偷拍视角,显然在座的某位干部不太守规矩,不仅携带电子设备进场,还将这段视频悄悄录了下来。
看见赫尔佐格那张熟悉面容的一刻,源稚生的青筋挑了挑,怒气压下。
画面中的他像古罗马时期的雄辩家那样,慷慨激昂,只不过他所说内容过于让人恼火,过于扭曲现实,以至于他那精彩的演讲每一个音节都犹如毒蛇,如果他敢亲自出现在在座的诸位面前,那么迎接他的将是枪林弹雨。
“我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赫尔佐格不仅回来了,还又拾起了橘政宗的身份,这是我们的软肋。”风魔小太郎面色阴沉。
“这段视频的出处可靠吗?”源稚生又问。
“这段视频是不久前某位关西支部的干部发给我们的,他第一时间也打算相信赫尔佐格,但是冷静下来后他觉得有问题,索性弃暗投明,将这段视频发给了我们。”风魔说。
“他就靠着这么一段演讲,就让所有人都相信了?”源稚生难以理解。
“显然不仅只靠口才和橘政宗的身份,还靠言灵和药物,他在召开这场会议时,应该在通风管道口里加入了某些致幻药物,以他的科学技术,想要调配这些药物并不难,而且他自身的言灵就是催眠。”风魔小太郎说。
“序列号14,言灵·催眠,这个言灵很弱才对,应该达不到这种群体精神暗示效果才对。”源稚生说。
“这或许与他现在的血统强度有关......诸位看他的肩膀,那里是不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风魔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画面中的赫尔佐格,他那穿着墨绿色和服的肩膀上,的确有某些东西在动,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那只是他正常肢体语言所引起的褶皱。
“像是......有一条蛇在他的皮肤下活动?”源稚生想到了这个可怕的比喻。
“类似的症状,我们也在某些血统极其强大的死侍身上见到过,显然他也对自己使用了某种进化药物,提升了血统,才将催眠这个言灵推演到了极强的效果。”风魔说。
“真是个.......怪物!”源稚生说。
视频中的画面继续推进,当赫尔佐格说出绘梨衣这个名字时,源稚生的神经线立刻绷紧,指节发出轻微爆响。
“大家长,我有个提议,也许你不会太喜欢。”风魔谨慎开口。
“我大概能猜到,是让我把绘梨衣送到学院本部吧,那里更加安全。”源稚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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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您意下如何?”
“这都是后话,就在刚才我来醒神寺之前,我特意去了一趟绘梨衣的卧室......她不见了。”源稚生耸肩苦笑。
“上杉家主不见了?赫尔佐格已经得手了?”
“她在桌上留了纸条,告诉我今晚她要出去,一起不见的还有西子月,应该就是卡塞尔的S级把她带出去了,用她的言灵,钥匙。”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S级有问题?”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追问。
源稚生的笑意更苦:“应该不是,更有可能是她们两人的好感度已经高到足以趁夜外出。”
他很难向在座的诸位解释这件事,这不是什么阴谋轨迹,而是单纯两个小丫头片子趁着月黑风高出去爽一把,下雪更嗨。
刚才他赶到绘梨衣卧室的时候,只见桌上留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内容是:“当哥哥你发现这张纸条时,说明我今晚的夜出计划已经败露,不过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最多九点钟。”
这也算是她心思缜密的一种体现吧,知道用这种方式向家人报平安,还怪诚实,甚至还有点“只要没被发现就不算犯罪”的小狡猾。
源稚生心里百感交集。
这不仅说明绘梨衣结交到了十分要好的朋友,还说明她也许真的胆子挺大,敢背着他偷偷出去,没准北极她也真能去掺一脚。
可这也说明她已经长大了,自己该放手了。
“能联系上西子月吗?”源稚生问。
“联系不上,她的手机号码似乎被屏蔽了,怎么打都打不通。”下属汇报。
“辉夜姬都无法联系上她?”源稚生皱眉。
“是的,无论我们如何呼叫这个号码,显示的都是空号,只能通过定位得知她现在正在穿过四国与本岛间的跨海大桥。”
“她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她们一晚上能跑那么远?”源稚生被吓到画风变形,烟差点烫在手指上。
他原本以为这两人的活动范围顶多就局限于东京周边这一小块地方,充其量去富士山看个日出。
可这突然冒出四国与跨海大桥是想闹哪样!
一晚上跑这么远,这已经算是私奔了吧!
到底是谁提议跑这么远的?应该不是卡塞尔的S级吧,毕竟她看上去应该是个正常人,脑子应该够用。
那就只能是绘梨衣主动要求来这里的了。
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难道是动画圣地巡礼吗?总不能是在社交软件上认识了什么野男人吧!
源稚生心里越想越乱糟糟。
“连接四国与本岛的跨海大桥?那里离大阪很近,而且势必经过!”风魔最先意识到这一点。
“赶快通知关西支部,告诉他们那个橘政宗是假的,是赫尔佐格,是我们的敌人!现在已经不是关心家族信誉问题的时候了......再通知秘党那边,向他们请求援助,赫尔佐格竟然敢返回日本,说明他做好了完全准备,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绝对不仅仅只有那么几个本家干部!”源稚生沉吟。
“报告!最新动向,关西支部那边突然和我们切断了联络,并且有人员大规模出动的迹象!”又有人汇报。
源稚生立刻提起手边的刀,风衣一掠而起,率先行动起来,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的背影已经出现在了正门口,俨然是御驾亲征的气魄。
“调集所有人,阻击那个恶魔。”他冷冷地说。
.....
.....
火红色的川崎忍者摩托车依旧不知疲倦地狂奔,如利箭般穿梭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
这场雪果然持续了一整夜,返程的路上,道路两侧的树木挂满冰渣,远方的麦田银装素裹,摩托车轮胎从结冰的路上划过时,仔细听能听到冰渣碾碎的声音。
经过一夜冰雪的洗礼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空灵通透的蓝白色,城镇苏醒,道路上行驶的车辆也逐渐变多,安静又喧嚣。
和来时的豪迈不同,返程的路上,两人重新把安全帽戴了起来,一夜未眠的倦意也慢慢涌了上来,两人一路上没有丝毫交流,埋头赶路。
“肚子饿了吗?”西子月回头问。
绘梨衣摇摇头,反应十分微弱,一个劲的把头往西子月背上埋,大意是就算饿也不想多浪费时间在吃上面。
西子月也很无奈,也想接原地找家旅馆钻进去,被子一钻,倒头就睡。
趁着夜晚一路向外狂奔数千里虽然潇洒奔放,但代价是返程的路上会显得十分狼狈,还得时刻提心吊胆会不会败露,败露之后又该扯什么理由。
警车的蓝红灯闪烁在马路的尽头,西子月下意识刹住摩托。
“你好,小姐,你似乎超速了,可以出示一下你的证件吗?”警官走到了她面前。
西子月犯难。
她对自己正在超速这事挺有自知之明,而且全程超速,至于证件,她当然不可能有日本的驾驶证件。
现在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踩下油门直接一路狂飙,无视警告,据说在蛇岐八家,超过一半的人都遭到过通缉,自己闯个交警而已,相较于恐怖袭击、走私核燃料,强暴幼女等等简直排不上号。
“没有证件是吗?麻烦请和我走一趟吧,很快就好,办理完手续就出来。”警官又说,上前一步。
“绘梨衣,接下来我要开始加速了。”西子月低声朝后排说。
“我们下车吧,回头让哥哥救我们。”绘梨衣贴在西子月耳朵上说,只有以这种音量,她才不会引起言灵振动。
西子月与绘梨衣对视一一眼,确认了她紧张又认真的表情......还有些害怕,甚至是犯怂。
显然就算是她,大概也知道警察代表神圣正义的一方,和他们作对大概很难有好下场,再一想想自己家里的主要行业......简直是克星!专业反向对口!
西子月扶额,心里绞痛。
这算哪门子黑道公主啊!根本和仓鼠是同一个物种!
如此说来,她有段时间被同学称作松鼠,与仓鼠一比,她简直可以算是《松鼠大作战》里的主角之一,扛得动砖块与苹果,干掉一个又一个关底BOSS,横竖称得上智勇双全。
“那这样,我们夜出的事就暴露了。”西子月还想稍微抵抗一下。
“我给哥哥留过纸条,他会理解我们的。”绘梨衣继续小声又认真。
既然绘梨衣都这么说了,西子月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
黑道公主因为飙车超速,惨遭交警逮捕,要是让源稚生知道这事,大概会哭笑不得吧,没准他哭笑过了,就真原谅了她俩的夜奔举动。
正准备将摩托车熄火,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时......西子月犹豫了。
不安。
抵触。
甚至是恶寒。
许多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化作火焰的种子扎在了她心中。
出于不好的预感,侧写被动开启,世界的细节在她眼前纤毫毕现。
她抬起头,打量一眼眼前的警官,再悄悄扫动目光,观察周围。
夜间的寒雾弥漫了四面八方,视野在几米之外就开始模糊,空中盘旋的雪花仿佛《寂静岭》中的灰烬。
这条道路上执勤的警车有很多,仔细一望,发现不远处的路边停着好几辆警车,每辆警车里都有几双阴冷的目光盯着这里。
“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要您稍微配合一下,我们很快就会让你离开。”面前的警官又说。
浓雾似乎又加剧了一些,逼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西子月深深呼吸。
她重新拧起把手,甩动摩托车的上半截,一个掉头,箭矢般弹射而出!
枪声在后面响起!雪尘都被扰动了,平静的早晨霎时被打破!
“停止射击!那样会伤到绘梨衣小姐!”身穿黑色风衣的队长从警车里跳出,拦下要开枪射击的众人。
警车依次启动,发出引擎轰鸣的咆哮声,如群驹苏醒般冲锋,紧紧咬向了那辆摩托车的尾灯。
“报告!这里是B2区,目标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正在朝C3区逃逸!”
“这里是C3区,赤坂小队正在行动,随时听候差遣。”
“小心,敌人是卡塞尔的S级,言灵是钥匙,虽然这个言灵没有战斗力,但她的高血统不容小觑。”
“注意不要伤及绘梨衣小姐!”
某个频道里,许多人的声音响起,相互间织成了一张网,整个关西地区的黑道帮派都在行动。
绘梨衣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刚才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正在被追杀。
“手机不能用了。”西子月将反复呼叫的手机重新放了回去。
发现异常的第一刻,她就在想办法呼叫友军,但手机显示的却是被停机,她与友军彻底失去了联系。
“不要担心,我们会杀出去的。”西子月冷静地说。
绘梨衣一如既往地点点头,与其说西子月这是在和她做约定,不如是在陈述事实,眼下的难度还没有高到需要做约定的程度。
摩托车依旧一骑绝尘,车灯拉出的光束弯向白雪的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