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日本,热海。
冰冷的海水拍打在数丈高崖上,寒风从高墙中掠出,将白皑的雪花送向幽蓝色的大海。
今晚的夜空依旧无星无月,如武士般嶙峋的古堡孤独眺望着夜幕下的海洋,凛然、孤高。
山脚下,宝石般蓝色的兰博基尼顺着山路盘绕而上,轰鸣的引擎声震落积雪,闪电般抵至这座城堡的正门前。
黑石官邸,数百年前的江户时代它是将军的行宫,如今它被私人买下,用作度假别墅,但也依旧发挥着武士般的镇守作用。
兰博基尼引擎熄火,一条包裹在厚绒黑丝中的长腿飒爽迈出,而后是掠动的长款风衣,古意森然的秀发,整个人动起来彷佛一道妖娆的月光。
副驾驶座上同样迈下来一条腿,但严严实实捂在厚实的羽绒裤中,踩在地面上时差点没站稳,险些栽进雪堆里。
酒德麻衣,苏恩曦,她们正回到忠诚于她的宫殿。
“哎哟我的天,这里都变这么破败了吗?”苏恩曦望着满目疮痍的庭院,不禁感叹,“看吧!我就说,养这个破官邸根本不是什么投资,纯粹是为保护日本古迹做贡献!”
这座行宫般的城堡很少有这么萧瑟落寞的时候,以往这里都住着管家和佣人,保证无论主人何时归来,都能感受到官邸最繁华的一面。
但早在几个月前波及全世界的寒冬降临,主人直接解雇了管家团队,还给每人发放了一笔可观退休金,让他们再也不用操心这栋宅邸的事。
一切就像是落幕,镇守这片海域数百年的武士,终于能够放下刀刃,踏上归乡之旅。
两人来到黑石官邸最顶层,一间和式的房间出现在走廊尽头,据说在江户时代,这里就是将军的议事厅,也是观景台,能一眼揽尽大海的壮阔。
轻轻呼吸,酒德麻衣拉开了这扇纸们,以臣子的身份。
“你来了呀,麻衣,还有恩曦。”老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秀气、温柔,像是书生回眸。
房间内面朝大海的门窗全部洞开,从这里眺望出去是心旷神怡的大海与黑夜,山崖下的海潮声不绝于耳,明明震耳欲聋,却又格外平静。
当前气温很低,但老板依旧穿着夏季时的浴袍,手边摆着丸子与茗茶,不仅是他不怕冷,两只猫也跟着不怕冷似的,在他手边打转。
说来也神奇,整个官邸的管家团队都已经撤走了,但唯独两只猫却留了下来,依靠自身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在这里活了这么久,寒冬也赶不走它们。
“好久不见。”酒德麻衣朝老板遥遥点头。
“别那么拘礼,过来坐坐,这里风景可好了,虽然此刻无月,但二位可充当明月。”老板特意为两人空出位置,谈吐间也带上了日式的古韵。
“恭敬不如从命。”酒德麻衣脱下风衣,踮脚向前,以标准的姿势跪坐在老板身边。
身为日本女人,她和传统的大和抚子不沾边,可当她需要展露这方面才艺的时候,她的风度气质足以折服一切对礼节挑剔的大人物。
“最近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躺在金融机构里的资金有继续保持着钱生钱的良性生态吗?”老板朝苏恩曦微笑。
“别提了,自从您说末日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后,我就不断把我们的资金投入到原油与军工股......人嘛,毕竟得有点梦乡,万一世界挺过末日,那我们岂不是直接成为地摊文学中罗斯柴尔德家族那一类暗中控制全球的存在了?”苏恩曦坐在老板的另一边,眉飞色舞。
“真的?不愧是我的好恩曦,这么聪明的法子,我怎么事先就没想到?”老板听闻这个离谱的操作,顿时精神一振。
酒德麻衣叹气。
前有资本家愿为足够的利润出售吊死自己的绳子,后有女神经病面对世界末日,第一反应不是找亲朋好友团聚抹眼泪,而是重仓战争经济,丝毫没想过末日后有没有能为她兑现的机构。
但偏偏这事能得到老板的肯定,起码在金钱与利润方面,这俩神经病还挺有共同语言。
“可话说回来,我们那么多钱,都涌向军工股,华盛顿的老爷们不会吓到吗?”
“这点就不是您该操心的事了。”酒德麻衣依旧叹气,“还有,看到华盛顿的老爷们焦头烂额,您只会开心不已。”
“就是,再说了,重仓战争经济的又不止我一家,好多掌握内幕消息的混血种家族都在投资各个国家的军工板块,整个世界的经济行情都在鸡飞狗跳,我也是跟着他们学的。”苏恩曦说。
稍作停顿,苏恩曦轻轻一叹:“行了,老板,知道你对钱这种庸俗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想随便找点乐子说说,你真正关心的应该还是利维坦吧?”
“又被你看穿了,恩曦。”老板坦然。
“就在几个小时前,利维坦的行迹在大西洋东侧被发现,卡塞尔控制的潜水艇不由分说向它发射了飞弹,可惜没奏效,目前它已经绕过了好望角,进入印度洋......还顺手给南非带来了一场雪灾,几乎把整个开普敦的河流都结上了一层厚冰。”苏恩曦说。
“说实话,这次龙王玩这么大,基本全世界的政要都察觉到事态不对,断言有某种超级生物甚至外星文明在地球上活动,尤其是海洋里......您说,会不会哪个大国不忍了,直接一核弹梭哈过去了?”
“核弹这么普通武器可无法伤及龙王分毫。”酒德麻衣轻描澹写,“忘了卡塞尔从北冰洋深处带回来的秘密之一吗?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这可不是诺顿一时兴起为七宗罪提的词句,而是黑王早就立下的契约。”
被这么一提醒,苏恩曦回过了神,用核弹砸死龙王的确不太靠谱。
当北冰洋的机密情报向卡塞尔诸位元老公开的一刻,她们这群手眼通天份子当然也得知了这份情报,其中就有一项是最后关头,副校长试图向利维坦发射波塞冬鱼雷,但迟迟按不下发射按钮,不断有高血统的执行部专员想冲上来帮忙,但他们都像是遭遇强大龙威一样,很快失去意识。
用海洋与水之王莉莉丝的原话来说,叫做当你试图击杀一位四大君主级的龙王时,你的命运就无形之中就与其对位,想要杀死龙王,要么靠强有力的炼金武器,要么靠天命所归的屠龙者。
一位龙王,只能被另一位龙王杀死,这既是龙王们的宿命,又是它们的盾牌。
“它有带来吗?”老板问。
“带来了。”酒德麻衣将银色的手提箱放下,推向老板面前。
这是一个灌满液氮的特殊手提箱,里面的温度堪称寒冰构筑的地狱,只有这样的低温才能镇压沉睡在其中的君王。
“伟大的海洋与水之王,莉莉丝的弟弟,该隐,我们又见面了。”老板低声说,轻轻抚摸箱子,像是在与一位沧桑的故人相望。
“该隐?”这是俩人头一次听说这位君主的名字。
“没错,《圣经》中那位杀死兄弟,被耶和华惩罚永生不死,又不能食用谷物的罪人......《圣经》中人类的第一个罪人。”老板说。
“他杀死的兄弟是谁?”苏恩曦猜测同样是四大君主王座上的某位龙王。
老板摇头:“不知道,也许只是神话中用于充实内容、增添神秘主义色彩的小噱头,不过有一点《圣经》没说错,它的确是位罪人......第一位龙族的罪人。”
“龙族的第一位罪人......”酒德麻衣轻声重复着这个沉重的描述。
“如果没有它的话,仅靠我根本无法穿过那片炼狱般的冰川,更别提来到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老板望着手提箱的眼神满载时光与岁月,“它是个很叛逆的家伙,很不讨人喜欢,她的姐姐好几次想杀了他,但都没能成功,不是因为他狡猾了,就是因为......莉莉丝忽然心软了。”
他将脸颊贴在箱子上,轻轻感受那冰冷又炽烈的温度:“真可惜呀,我本来决定赦免你。”
苏恩曦心中一耸。
如果将老板形容为魔鬼,那释放魔鬼出笼,给龙族带来血腥风暴的该隐的确称得上是罪人......同时也是老板的恩人。
这也是老板决定赦免它的原因,如果有一天龙族诸王覆灭,那该隐一定是唯一能活下来的龙王。
可老板用了“本来”这个词,意味着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了,即便是老板的恩人,也难免一死。
“将它保管好,这段时间就留在日本,不要让它接触肾上腺素,也不要让它遭遇高温......倒不是因为低温能镇住它,而是它比较喜欢低温,这样它能睡得更安稳一些。”老板笑着解释。
“我们就用它来吸引利维坦过来吗?”酒德麻衣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大海上。
“没错,现在莉莉丝已经濒临完全苏醒,她能完美感应到另一半的具体坐标,即便对方藏在尼伯龙根深处。”老板笃定道。
酒德麻衣与苏恩曦有所了然。
看样子老板已经打定主意,将日本作为接下来的主战场,至于为什么选择日本,就不是她们两个臭丫鬟该关心的事了。
海洋与水之王陨落的剧本,已经写好。
“莉莉丝......真能被杀死吗?”酒德麻衣没来由地担忧。
虽然近两年来四大君主屡遭挫败,给了人们一种击杀龙王易如反掌的错觉,可根据情报,这都是路明非干的,人类仅靠自身战胜龙王的桉例寥寥无几。
更何况此次的龙王复苏非同以往,即便是白王苏醒那次都没有这么大的动静,而这次干脆就全球危机了,声势空前浩大。
酒德麻衣有种预感,敌人不止莉莉丝,那些在蛰伏阴影中,时刻汹涌流动的野心家,才是真正的敌人。
“别担心,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们有西子月不是吗?她是财富密码,有她照样能拯救世界。”老板说。
这事他还真就说过,但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如今酒德麻衣也有点记不清。
原本以为那只是老板一时口嗨,但他现在又强调一遍,似乎这事的确是真的,那个小姑娘真能力挽狂澜。
“你看,我已经连武器都为她准备好了。”老板转身,望向议事厅的侧室,那里正座落着苍红色的武士,犹如不动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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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愣住。
那是......龙王,诺顿的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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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上章又双叒叕被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