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字算命,卜吉问凶,阴阳五行,冥宅风水,就找周神算。”
京城安康王府门外,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这种走街串巷算命的多了去了,严荣荣和小春子也就没当回事, 以为待会他自己就会离开了。
岂料这人不但没停下的意思,甚至还没完没了起来,只听他继续喊到:
“专业开锁,通下水道,修屋顶漏水……”
“嘿!这家伙业务还挺广。”小春子不禁嘀咕起来。
……
若是说这些都还可以忍,那接下来的就开始有些欺人太甚了:
“冥纸香烛, 寿衣棺椁,专业哭丧喽…”
“哎我去!”
小春子实在听不下去了, 自家主子现在还生死未卜, 这臭算命就在门口搞起了殡葬一条龙,诚心找不自在是吧?
想到这,他直接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王府门口瞎吆喝。
小春子刚出门,就看到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此刻正在背对着自家门口吆喝。
看其打扮,就是个普通算命的,手里还拿了个破布幡。
“喂,算命的!”小春子不耐烦地喊道。
“哎!”
那算命的闻言立马转过身,满脸殷勤道:“大爷你要算一卦不?”
来人看样子能有五十左右,身上背了个大口袋, 里面插满了香烛纸钱。
然而这些都没什么特别, 最扎眼的还要数他手里那个幡。
这东西与其说是幡, 不如说是旗,除了正中间写着的“周神算”三个大字外, 其他地方全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小春子随便打量了一眼,发现上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涵盖了各色业务。
他也懒得废话,挥挥手说道:“不算卦,去去去,上别地吆喝去。”
“好嘞!”
算命先生也是个聪明人,这是王府重地,若是得罪了王爷,挨顿打都是轻的,于是他赶忙开始收拾下东西准备离开。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北突南下之时,从开平卫逃走的周九二。
之前在东胜村,他因为刨宋寡妇家地瓜,被抓了个正着。
对方见他一副穷酸样指定赔不起,就让其做工偿还。
那一阵正好赶上秋收,周九二身板本来就脆,连续干了好几天农活,差点累死过去。
不过宋寡妇也算讲道义,不但管他吃住, 临了还送了他一筐地瓜。
宋寡妇家里三口人, 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腿脚不怎么利索的婆婆,以及一个七八岁的丫头。
不知道是因为相处得久了,还是周九二喜欢受虐,在经历过这些事后,他竟开始觉得膀大腰圆的宋寡妇看起来顺眼了。
于是从那以后,他三天两头跑去宋寡妇家,要不就帮忙干活,要不就帮人家挑水。
日子久了,宋寡妇自然能看出了他的想法,许是她也存了这方面想法,所以并未拒绝。
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有了感情。
终于,在一年后,周九二选择入赘宋寡妇家,做了倒插门的女婿。
周九二虽然怕死,但也是个有骨气的主。
家里那一亩八分地,宋寡妇打理起来绰绰有余,于是周九二就经常出来算命打零工,为了给家里多赚点,他的业务也就逐渐广泛了起来。
如此一来,一家四口的日子也算过得去。
……
虽然已经成家,但周九二仍然保留着每天替自己算一卦的优良传统。
这不今天就是,临出门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京城安康王府附近有一桩大买卖,若是能碰上,半年吃穿不愁,所以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正当周九二惋惜今天这趟白来了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替我算一卦吧。”
开口的正是自王府内走出的严荣荣。
她也是临时起意,既然大夫都束手无策,那不妨死马当做活马医,找个算命先生测测吉凶,哪怕只是个心理安慰也成。
“好嘞!”
周九二马上眉开眼笑地转过身问道:“请问姑娘要算什么?”
“一个人的病情?”
“好,请姑娘写个字吧。”
说着他便递过去一根树枝,并示意对方写在地上。
严荣荣接过树枝,略一思索,然后在地上写了个“病”字。
“病?”
周九二皱起眉头,他在考虑,是真算还是乱扯一通。
一年前他因为算了不该算的人,导致自己损失了二十年寿元,直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
京城这等卧虎藏龙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保不齐又招惹了哪个神仙下凡的人物。
“这,敢问姑娘是替何人所算?”
何人?严荣荣一愣,随即柔声道:“我的夫君。”
这话得亏没让王柄权听到,要不他的尾巴能翘上天。
见对方神色悲戚,周九二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认真分析起来:
“病字,左右分开读作‘内’和‘丙’,想必姑娘的夫君得的是内疾,这‘丙’字……敢问病人的名字中是否带有一个‘丙’字?”
“是的,他名中确实有个‘柄’字!”严荣荣心中不由一惊,暗道对方竟算得如此准确。
“那就好。”
周九二点点头,继续说道:“‘丙’意为鱼尾,若是寻常人测此字,可谓凶多吉少,但令夫君名中带‘丙’,这丙就代表了他,丙被封住了一半去路,依我看,是否能安然无恙,皆是五五之数,终究还是要靠他自己。”
起先严荣荣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现在听对方这么说,顿感宽慰了不少。
虽说是五成,但总是有希望的。
“敢问先生,是否有办法增加转危为安的几率。”
周九二闻言略一沉吟,继续说道:
“有倒是有,所谓病情,病不离情,情在病右侧,可助‘丙’脱困,至于这情为何物……恕在下才疏,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没能参透。”
周九二并没有藏私,情的解释太多了,亲情、友情、爱情皆有可能,甚至说大一些,对天下之情,对苍生之情亦是有可能的。
“如此,谢谢先生了。”
严荣荣颔首感谢,脸色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周九二说完,就开始眼巴巴地等着相金,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提这茬,这才尴尬地干咳一声,转过身去。
算了,当作日行一善吧。
等他走出约么百余步,后面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周九二回头看去,正是小春子。
“不好意思,当时太过担心我家主子病情,忘了给先生相金。”此时小春子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不碍事,不碍事,我辈修道之人,自当济世为怀。”
周九二一边说着大义凌然的话语,一边很诚实地接过相金。随即潇洒转身,在小春子看不到的位置,将银子塞入了怀中。
此刻摸着钱袋的分量,心里特别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今日所算之人,正是当日害他丢了二十年阳寿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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