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对于少年的剑法,倒是起了兴致。
刚刚他粗略看了下柱子上的东西,虽说大多数都是狗屁不通,但也有那么一两招,是挺符合章法的。
于是他朝中年汉子说道:“不碍事,我也挺想领教领教。”
名为洪毛的少年听到“领教”二字更兴奋了,心想这不是武侠中才会有的桥段吗?
他赶忙跑到自己床铺边上, 小心翼翼地从铺板下方抽出一沓纸来。
中年汉子看到纸张后,脸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洪毛这小子平常天天喊穷,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半,就这么一个抠搜的主,竟舍得去买笔墨纸张这等无用的东西。
洪毛刚拿出纸张,一旁的刘卢明就忍不住捂住鼻子,“呵!我说小哥,你这玩意怎么这么臭,该不会是重复利用了吧?”
他也不是多矫情的主,实在是这纸的味道太大了些。
少年闻言立马脸色变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手上这沓纸,确实很像揩屁股用的草纸,不过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王柄权接过画有图案的纸张,斜了刘卢明一眼,淡淡说道:
“你刘大少爷出身豪门,自然不知道,这是墨水放久了的味道。”
说完他便低头仔细看了起来,一旁的洪毛见状竟一时红了眼眶。
其实王柄权还有一句话没说,这是最次等的墨才会有的味道,真正的好墨,即使放的久了,也不会发臭,甚至会有淡淡的香味,所谓“墨香”一词,便是源于此。
刘卢明听到王柄权半讽的话语, 不以为意道:“王兄此言差矣,我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读过书,自然不是很了解。”
“……”
王柄权实在懒得和这个缺根筋的家伙多费口舌,认真低头看起了“剑谱”。
别说,这一份倒是比柱子上那些像样不少,虽然其中也掺杂了不少花拳绣腿,但至少都是有用的招式。
“这是谁给你的?”
王柄权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道:
“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有时上城里听书,觉得哪段好就记下来,然后回来我就按照自己的想象,把它们画下来。”
王柄权闻言有些错愕,练武的人他见多了,可照着说书琢磨剑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真让他研究出来了。
洪毛见对面这位大人表情呆滞,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
“大人, 要是觉得不好就别看了,反正都是我随手瞎画的。”
王柄权缓过神来认真说道:“你画的不错, 只是有些地方还需要完善, 你这有笔吗?”
本来泄气的少年闻言立马又有了精神,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支有点分叉的毛笔,然后又从床铺底下抠出一小块墨,没有砚台,就直接找了个破碗,在里面加了点水磨了起来,由于是粗瓷茶碗,所以很快就磨出了墨汁。
他的这一番操作把众人都看傻了,这架势哪里是藏着笔墨,分明是藏的两根金条,尤其是老乌头和中年汉子,他们每天与这小子朝夕相处,都没发现他这个秘密。
王柄权哭笑不得的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毛笔,然后将整沓纸张铺在了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俯身开始画了起来。
边画着,边还不忘向一旁的少年解释:
“你看,第一招,对战起手要求快准狠,不给敌人丝毫反应的机会,所以这一招要快。”
边说着,王柄权直接将第一招多余的动作砍去三个,只留下两个。
“这两招看似只有拔剑和刺出,但只要勤加练习,能在瞬息之间做出连贯的动作,你就已经赢了一半。”
说完,王柄权还不忘展示一番,只见他在烛台前站定,双目紧紧盯着烛火,紧接着,只见寒光一闪,面前的烛火已经被剑尖刺灭,而这整个过程,在场众人皆是没有看清。
所幸月光明亮,众人仍可看清烛芯上升起的白烟,否则,他们定然会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错觉。
“卢明老弟,麻烦将蜡烛重新点上。”
王柄权依旧淡淡开口,一旁的刘卢明则是屁颠屁颠照办,他还是第一次见王柄权出手,怎么能不抓住机会,瞧个痛快。
紧接着,王柄权重新站在桌子前,揭开了第二张纸。
“这一式,太过注重攻击,而忽略了防守。”
说罢,他又提起笔对画中的人物动作进行了修改,一旁的洪毛听得直点头。
此时在他看来,旁边这位大人绝对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自己则是武侠中的主角,得到了一位高人指点。
这一次,王柄权并没有演示,反倒是让一旁的刘卢明空欢喜一场。
接着,是第三张,第四章。
“这一式,力道差不少,手要再向前伸几分,脚步也要跟上。”
“这一招,应该承接之前那招,来一个横扫八方,威慑敌人的同时,又能达到防守的目的,记住,对敌最忌大开大合,但有时候,适当的大开大合又能起到奇效。”
这时,屋内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反正样子是做足了。
“第六式,太过花哨,砍去两招,第七式,后劲不足,需要提前垫步,第八式……”
王柄权就这样一式接着一式点评着,直到看到最后一式时,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光彩,这一式,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到:“这一式,也是你画的吗?”
少年闻言仔细看了看,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这个动作,把一旁的老乌头看迷糊了,“我说洪小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干嘛又点头又摇头的?”
少年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到:“这一页确实是我画的,不过不是自己听书画的,而是根据一个老头的描述画的。”
“啥老头?”老乌头更迷糊了,整个沟台驿不就他一个老头吗?
“之前你们都不在,有个老头路过要讨口水喝,我就把他领进屋了,他正好看到了我画在柱子上的剑谱,然后就问我想不想学剑法。”
“你怎么说的?”这次不光老乌头,连王柄权都好奇了起来。
洪毛眨了眨眼继续道:“我当时倒没觉得他有多厉害,但也点头答应了。然后他就开始给我描述,我就开始在纸上画,最后就有了这一页,怎么了,这一页很厉害吗?”
王柄权闻言露出一丝苦笑,开口道:“何止是厉害,简直是登峰造极。”
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王柄权一个练剑的,却是一眼就知道,这剑法,哪怕只有一招,也在惊鸿十三式之上。
若真要比,“草芥”一式,也才堪堪触碰到这一招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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