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虞兮娇起的很早,今天是大丧的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晴月就把她叫起来,稍稍梳洗过后便往征远侯府过去。
去的时候尚早,来的人并不多,虞兮娇在仆妇的服侍下,稍稍用了点粥,才放下就看到虞瑞文过来了。
钱氏和虞玉熙居然也来了。
虞兮娇过来行礼。
“怎么来的这么早?”虞瑞文低咳了一声道,“身体吃不住,一会就别跟过去了,跟你母亲和二姐一起回去。”
棺椁出行,跟着前往虞氏一族祖坟的其实并不需要太多,像虞兮娇这样的同宗之女,的确是可以不必跟着过去的。
“父亲,兰萱县君不只是我的族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去送送她。”虞兮娇柔声道。
这几日大张旗鼓的说这事,就是为了更方便的插手自己前世的事情。
“行,那一会你自己坐着马车过去,不必跟的太近,到落葬处再上几支香就行,为父到时候也会忙,恐怕没时间照顾你。”虞瑞文道,又看了看钱氏母女,“你二姐身体不好,和你母亲就在这里送送。”
看了看虞玉熙有几分苍白的脸色,虞兮娇点了点头,退在虞瑞文的另一边。
虞氏一族的族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除了虞太夫人,征远侯府的二房和三房也全出来了,时辰一到,众人拜祭之后便撤了灵堂,抬起棺椁。
虞兮娇和众人一起,把棺椁送到了征远侯府的大门处。
棺椁往前,哭声一片,看着既热闹又悲伤。
许多人停下脚步并没有跟着过去,虞兮娇转向一边,宣平侯府的马车早早的就准备在大门的右侧处,旁边还有几辆其他的马车,只不过很是零星,看着有些冷清,这代表用马车跟上去的女眷并不多。
安国公府出了事,能避开的都避开了。
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缓缓的跟在抬着棺椁的人后面往城门处行去,才转到征远侯府的大街前,忽然出丧的队伍被拦了下来。
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了。
晴月吩咐了马车夫几句,马车夫点头从侧边绕向前去,此时阻上的路人并不多,丧事不比喜事,看的人也少。
从侧边人少处绕到前面棺椁处,找了一个就近可以停车的缺口,虞兮娇扶着晴月下了马车。
这一场戏,她必要亲自去看!
她要亲眼看着这些人遭报应……
棺椁前跪着一个披麻带孝的人,哭的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伏地磕头,才几下额头上已经磕出青紫。
路人们渐渐停下了脚步,都愕然的看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姐,二姐,我……我来送你了。”虞兰燕哭着抬起头,额头上已经是青紫一片,甚至隐隐有些破皮,一看就知道方才磕在地上的头,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二姐,你对我最好,临死前还要让我代嫁进信康伯府,以为可以护我一世周全。”
“可……可最后终究人力无法挽回,我依旧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二姐……黄泉路上请慢走,我……我就要来找你了。”
虞兰燕的眼泪一串串落下,哭的泣不成声,又对着棺椁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来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看着上人觉得可怜之极。
许多人已经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位征远侯府的三姑娘,这几日大家议论的最多的就是她了,之后听闻虞氏一族把虞兰燕除族,简单是大快人心,一个失贞又生性放荡的女子,搁那个家族都得处理。
但眼下看着,却似乎另有隐情?
虞兮娇的目光静静的落在虞兰燕的身上,唇角无声的勾了勾,这接下来应当就是虞兰燕诬陷虞兰萱的话了。
她不会再给虞兰燕抹黑虞兰萱的机会。
人死了,什么污水都准备往一个已死之人身上泼,那她就先踹翻了污水盆,看这盆污水到底落在谁的身上!
“二姐,我的事情你最清楚,当日也是你说要护着我,与我一起嫁入信康伯府,说……”虞兰燕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听起来嘶哑不已,伸手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正待再说,忽然听道人群中有人突然高声道:“听说虞三姑娘早早的便和信康伯府定了亲,莫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信康伯府哪一位的?”
一句话震的所有人回首,只是没发现说话的人。
虞瑞文带着虞氏一族的族人这会也到了棺椁前,正准备说话,忽然面门前一件东西砸过来,虞瑞文吓了一跳,急伸手去挡。
那东西砸在虞瑞文的手背上,而后弹回去落在他脚边,滚了几下后,散在了路人的脚边,居然是一块石子裹着的一张纸。
路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下意识的伸手把纸捡了起来,许多人凑过头来查看。
“聘礼单子?”
“这上面角落里有个名字,‘燕儿’是虞兰燕?”这两天虞兰燕的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
“这还是几个月前的聘礼单子,上面有印鉴。”
“是信康伯府和征远侯府的聘礼单子,上面有印,嫁的还是眼前的这位虞三姑娘,她要嫁给谁?信康伯世子还是其他人?”
就近的人挤了起来,更多的人凑过来要看清楚这上面的字迹,惊叹声此起彼伏。
“原来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信康伯世子的?”
“怪不得,我还想哪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么一个绿帽,原来……征远侯府早早的就把个嫡女当妾室陪嫁了。”
“信康伯世子这人品……可真不怎么样。”许多人都往褚子寒的身上想,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立时变得明晰起来,一个个恍然大悟了。
宁氏和虞仲阳这时候也挤了过来,宁氏上前一把去扯那张纸,一边怒道:“放手,胡说什么。”
年青的人手往后一避,没有直接给宁氏,听到身边的许多人道:“小心,她来撕证据了。”
“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母亲,这位……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的。”
“看这样子就知道,这还说兰萱县君已经知道了?如果县君早早的知道,恐怕九泉之下死的也不安稳。”
有人冷哼。
虞兮娇往前走的几步,走到虞瑞文身边,低声恳求道:“父亲,您去看看,这事……如果……如果真的另有蹊跷,也请父亲给县君一个公道。”
虞瑞文其实并不太想管这事,趁着方才被砸了手,正雪雪呼痛,还准备让小厮过来处理,听虞兮娇这么一说,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
“父亲,县君对女儿有大恩,若不是县君,女儿恐怕今生都没有再见到父亲的可能了!求父亲,帮女儿了这一番恩义。”虞兮娇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但她早有准备,并不慌乱,抬眼看着虞瑞文,声音委屈而哀伤。
虞瑞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了拍虞兮娇的胳膊,又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在一边。
虞兮娇重新退到边上,帷帽下的眼眸抬起,扫过跪在地上,这个时候完全没了话语权的虞兰燕。
事出突然,虞兰燕之前的话还没有出口,突然之间就被打断,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嘴里,再听到这会众人议论的话,不知所措的往后看,焦急不已。
“让开,让开,我们侯爷过来了。”宣平侯府的小厮大声的道,上前几步驱赶行人。
纷乱的人群让开,虞瑞文上前。
小厮从年青人手中接过纸条,宁氏想伸手去抢,小厮伶俐的避开他的手,恭敬的递到虞瑞文面前:“侯爷,您看。”
虞瑞文伸手接过,目光最选落在的就是上面的两个印鉴上面,征远侯府和信康伯府的,没有错!
而后目光落下,看向纸角上的两个字,“燕儿”,征远侯府名字里带“燕”的姑娘的确只有虞兰燕一人。
“这的确是信康伯府给征远侯府三姑娘的聘礼单子,族兄,这事何解?信康伯府哪一位要娶你的女儿?”虞瑞文脸色一沉,问道。
一句话,在场哄乱的声音慢慢的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虞仲阳夫妻。
在这一场闹剧中,从来没有人提及虞兰燕和信康伯府居然也有婚约,这婚约是在什么情况下定的?是嫡女为妾,还是另有隐情,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这里面的信息太大,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向场地上的几个人。
虞瑞文的话,也算是就这聘礼单子一事,盖棺定论了。
“我……”虞仲阳急的脸色发青,咬了咬牙,用力一跺脚,“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去之后再说,这会不要担误了下葬的时辰才是。”
“对,对……先下葬,其他事情,我们自己回去再说。”宁氏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声道。
“二位,到现在还要瞒着吗?你们觉得不说清楚,现在还过得去吗?”虞瑞文目光淡冷的扫过街道,这会前面的街道已经堵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忽然说了一句:“征远侯一生英雄,为国为民,如今他的夫人和女儿若是被人害死的,你们虞氏一族何以面对征远侯的英灵?”
“对,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有问题,听说征远侯府这两天县君和夫人显灵了。”
人群激动起来,征远侯死在战场上,当时护送征远侯棺椁回京的时候,许多人都泪流满面,如今一切尚在眼前,再看到眼前的情景,又怎么会不激动愤怒。
“此事是一个误会。”人群外忽然有人高声道,众人一起回头,看向这个突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