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漠这几天不太开心。
周末的时候,他趁着爸爸不在家,偷偷溜进了他的书房。他想看看书房里藏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让爸爸陪它的时间大大地多于陪他的时间。
然后他翻到了一份文件。
他没认识太多字,但文件开头的几个大字,他还是认识大部分的——亲子x定报告。
这份文件上还有他和爸爸的名字。
小小年纪的乔以漠本能地觉得这份文件和他有着很重要的关系,但他实在看不明白文件里的内容,而且那个x定报告,x到底是个什么字啊?
如果问爸爸,爸爸肯定不会告诉他的!还会指责他乱进他的书房。
如果问胡阿姨,她肯定会直接对爸爸讲的。
如果问幼儿园的老师,老师会对胡阿姨讲,胡阿姨还是会对爸爸讲的。
乔以漠非常苦恼,又非常想知道那份文件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于是这天课间时间,他推了推他的小伙伴何娇娇,偷偷把他写得生涩歪曲的一个“鉴”字递给她看,“何娇娇,你认识这个字吗?”
何娇娇是班上唯一和他玩得来的小伙伴,因为她也没有妈妈,而且非常巧合的,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芭比娃娃似得何娇娇瞥了一眼“鉴”字,淡定地说道:“jn,金子那个金一个读音。”
乔以漠转了转眼珠,“那你说‘亲子jn定报告’,是干嘛用的?”
何娇娇眨了眨眼,“你被叫‘亲子金’的人打小报告啦?”
乔以漠:“……”
这份烦恼一直持续到周六,班上来了位新的法语老师。乔以漠乍一见她就心头一亮。法语课每周只有一节,老师都是上完课直接走的,这个新来的法语老师,还不认识他,肯定也不认识胡阿姨,就不会向胡阿姨告状了!
杜若还是第一次接到幼儿园的兼职,内容太生涩怕孩子们听不懂,太枯燥怕孩子们不感兴趣,也不知道给这么小的小朋友上法语课,会不会有什么突状况,上起课来还有些小紧张,没想到孩子们各个活泼开朗,课堂上妙语连出,欢声笑语,气氛好极了。
只有一个孩子,全程都没言,似乎有些走神,可乌黑的大眼灼灼地望着她,直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堂课很快就结束,杜若下午还有安排,跟孩子们道别就匆匆离开,但刚出教室没多远,就想起自己的讲义忘记收到包里,忙转身想回去拿。
一转身,就撞上一个小不点。
低头一看,正是课堂上一直望着她的那个孩子,应该是正好撞到鼻子,红着眼差点哭起来。
“哎呀对不起啊,老师没看到你。”杜若觉得抱歉极了,蹲下身子帮他揉了揉鼻子,“疼不疼?要不要老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这是所国际幼儿园,学校的孩子都是金贵的主,杜若不敢有半点怠慢。
乔以漠红着眼连连摇头,带着鼻音说道:“杜老师,我有个秘密想跟你分享。”
“啊?”杜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有什么话想对老师讲吗?”
乔以漠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左看右看,才把杜若拉倒拐角处,掏出手机,“杜老师,你能帮我看看这个上面的字吗?这是我的秘密,看完不许和别人讲哦。”
虽然这个幼儿园里的孩子各个家世不凡娇生惯养的,但五岁的孩子拿着当下最流行的手机,杜若还是惊讶了一下。
“老师,不行吗?”乔以漠偏着脑袋,大眼眨了眨。
杜若笑起来,“当然可以,你要给老师看什么秘密啊?”
“喏。”乔以漠早就准备好了照片,递给杜若。
杜若一眼就看到了加黑加大的“亲子鉴定报告”六个字,接过来仔细浏览了一遍,确实就是医院出具的一份亲子鉴定书。
“这个上面有我和我爸爸的名字,杜老师,你能告诉我里面的内容讲的什么吗?”
【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无法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亲的可能。基于15个不同基因位点结果的分析,这种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
杜若怔愣了一下,脑袋里很快有了主意,笑眯眯地摸了摸乔以漠的脑袋,“没什么啊,就是你出生的时候,医院给的一份证明。”
“其他小朋友也都有吗?”
“对啊。大家都有的!”
乔以漠见杜若肯定的点头,弯着眉眼就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接过手机,“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记得替我保密哦!”
临走还ua一下在杜若脸颊上亲了一口。
杜若心下一片柔软,笑着站起身,看他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不由就叹了口气。
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高门大户家的,竟然到了要通过亲子鉴定来确认是不是自己孩子的程度么?
***
下午杜若急匆匆地赶去了医院,早上上课之前她就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她秦月玲醒了。
杜若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电话那头的护士喊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恭喜杜小姐了,您有空就快些过来看看吧,目前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
她挂了电话,看着外面的阳光,突然觉得灿烂起来,连忙给杜晓枫打了个电话,“小枫,妈醒了,你把学校的活动都推掉,快到医院看看。”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杜晓枫已经在了,回头就喊了声“姐”,“妈又睡了。”
杜若红着眼,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压低声音问道:“医生怎么说?”
杜晓枫比杜若小了好几岁,但个子可比杜若高出整一个脑袋,拉着他姐坐下,“没事儿,医生说情况可好了,就是现在还不会说话,身体活动也得慢慢来,以后我没课就来陪陪她,你别担心。”
杜若见他一副大人口吻,笑着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少充能干,学业要紧,你周末偶尔过来就行了。”
杜晓枫不服气,“姐,我都上大学了,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学习也不像高中那么紧张,倒是你自己,别成天那么累了。”
杜晓枫一激动,声音就有点大,杜若“嘘”了一声,示意他压低声音不要吵醒秦月玲。
她挪了挪凳子,离病床更近,轻轻握住秦月玲的手。
多少年了?
离她从法国回来,没有七年也有六年吧。
这黑暗六年里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