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园,人文楼音教室。
张青、白启还有外国留学生办公室主任杜梅,一起看着舞台上兴奋的三人。
给留学生为“七一”献礼的歌从港岛回来后就写好了,今天留学生处传话过来,歌已经排练好,请张青还有辅导员白启过目。
“开始吧。”
白启点点头说道。
安其拉·钱虽是女生,但声音爆发力最强,是三人中的主唱……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它的名字就叫长江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歌词不错,旋律是不是简单了些?”
杜梅看着张青笑道。
张青遗憾道:“可能是有些简单……这样,这首歌先别唱了,回头我再试着写一首……”
白启侧眼看着慌忙解释的杜梅,道:“杜老师,音乐是要讲究词曲契合的,一般来说很难做到词曲高度咬合。最简单的一点,就是歌词的字数,对应的是旋律线的长度。如果字数不统一,一会儿多一会儿少,旋律线势必也是忽长忽短,这就违背了正常听感。至于旋律简单……创作音乐最高的境界,就是用最简单的思维,写出最优质的旋律。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不是你专业的事,就不要瞎点评。”
杜梅面红耳赤道:“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我是想着,要是能深刻些,可以往上面申报,参加七一晚会。”
看她眼神闪烁,白启笑了笑,道:“这首歌就行,你去往上面报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有了这句话,杜梅高兴坏了,按下心事继续听歌。
白启的身份她清楚,他开了口,这件事就成了一多半,有了这个成绩,她年底评职称就稳了。
等到帕克·李吼出那一段高昂激烈的rap时,连白启都听的热血沸腾,连连鼓掌。
一曲罢,看着三个大口喘气,但都热泪盈眶唱动情的留学生,张青和两位老师一起鼓掌。
婉拒了三人的各种谢意和尊敬,张青和白启回到了导员办公室。
落座后,白启满眼欣赏,笑道:“你在音乐上的才华啊,真是绝了。”
张青笑了笑,没说话。
白启又道:“你最新的论文我看了,论点之犀利,曾教授都有些担心你……不过你的数据详实客观,在学生中,算是极为难得的。只是张青啊,不要过于忧心……”
张青道:“老师,我不是忧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只是单纯在学术上进行讨论。眼下咱们国家银行金融系统的坏账,几乎是世界最高的了,有的甚至超过三分之一。这放在国外,银行早就破产倒闭了。”
白启笑道:“你说的没错,可你也说了,这是国外。放宽心,你能看到的,上面经济研究院会看不到?自有对策。或许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我们国家,什么样的风浪没有闯过?一时强弱在于力,千秋胜负在于理。张青,你要坚信,真理在我们手里!”
张青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老师,我当然相信,也坚信国家经济一定会有起色。只是,我还是认为,三来一补是有问题的。”
所谓“三来一补”,指的是改开以来的一项重要政策。由外商提供设备(包括由外商投资建厂房)、原材料、来样,并负责全部产品的外销,由中国企业提供土地、厂房、劳力。中外双方对各自不作价以提供条件组成一个新的“三来一补”企业,中外双方不以“三来一补”企业名义核算,各自记账,以工缴费结算,对“三来一补”企业各负连带责任的。
这个政策最大的问题,除了巨额利润皆由外商获得外,中方连经营管理权都将丧失。
相关部门靠出卖土地和廉价劳动力即可获得利益,自然也就缺乏创建自主品牌和“本地化”“国产化”的动力。
而且,一应设备皆从外来,会对本土的机械设备厂形成重大的打击,还生存都难,更何况创新?
这一点,是在和齐娟的交谈中得到的信息。
白启微微颔首道:“你在论文里写了这些……这样吧,我帮你往上递了递,但效果估计不会太大。因为上面重视的是一补。”
所谓一补,就是补偿贸易,指国外厂商提供或利用国外进出口信贷进口生产技术和设备,由我方企业进行生产,以返销其产品的方式分期偿还对方技术、设备价款或信贷本息的贸易方式。
技术、设备,乃至原材料,都是国家在一段时期内极其匮乏的。
张青忙道:“老师,我只是在学术上的讨论,就不麻烦您了。”
这些真的只是在学术上的思考,他再自大,也没自大到认为可以去干预国家政策。
白启笑道:“麻烦甚么?我的学生,能有这种忧国意识,我为之自豪。九十年代以后,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就不多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盛行,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但是,也不能全怪学生……这种现状我无力改变,所以看到你、金星、李楚东他们,都有忧国忧民之心,我很感动。”
张青道:“老师,这不都是应有之义吗?我们上学读书,说是要交学费,可华清的每个大学生身上都有一个或者多个奖学金,足够解决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吃住学用,所有的花费,都是国家支付。国家经济困难到这个地步,华清的高校拨款却一分没少过。过去的事我们不去置评,但我们能在这读书,是每个人民出了份力支撑起来的,这一点,谁忘记,谁就是没有良心。”
并不是上交了钱的才叫交税,生活中的每一个点滴,其实都在交税,这些税,支撑起了我们国家的基础,其中就包括教育。
白启都有些感动了,道:“张青,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吧。”
……
“徐总监,你找我什么事?你和巴特认识了?”
放学回家后,张青就看到徐珍和欧阳晚晴的弟弟巴特,一个腼腆的蒙族小伙,居然就蹲在门楼下说笑,不由好奇道。
没错,又一个巴特,蒙族人的名字叫巴特的,就和汉族人名字叫张伟的一样多。
站起来后,徐珍刚到巴特的肩膀,却非得去搂人间肩膀,巴特的确善良,还乐呵呵的屈了屈膝盖,好让徐珍够得着。
徐珍乐嘎嘎道:“青子,这么好的声音,你没听出来?”
张青看了看巴特,道:“徐总监,你什么意思?”
徐珍“啧”了声,道:“好声音啊!天生会唱歌,音域广,音质有特色,不止能唱草原歌。青子,杜鹃总不能都是女歌手吧?”
张青问巴特道:“喜欢唱歌么?”
巴特嘿嘿笑,点头道:“喜欢。我姐姐也喜欢。”
张青道:“那你拜徐总监当你老师吧,唱歌没那么简单,声音好是基本的,技巧也很重要。”
徐珍懒洋洋道:“还用你说?”
他原本是有几个门生的,可惜,他和索尼腾飞闹翻脸时,都没跟他一边儿。
要不是发现张青的才华,他都要心灰意冷退圈了。
可既然有这么大个音乐才子可以薅羊毛,徐珍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培养出几个好苗子来,狠狠艹翻日本鬼子和走狗汉奸,还中国音乐圈一个朗朗乾坤。
文艺男执拗起来,根本拉不回头……
回到后院,就看到张茜正在和张蓝一起做作业,张青忽然想起来,问张蓝道:“林莉这学期不来了么?”
林莉是张青帮张蓝找的家教,平京师范大学的。
张蓝道:“怎么不来?哥你回来晚了,林老师都走了,茜茜也听了。”
张茜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让我妈妈拿一半补习费。”
张青好笑道:“说什么呢,我和你爸爸是至交好友,我的车都是他送的,不差这点。”
张茜讲道理:“我爸爸那首《朋友》就是青哥哥写的,没要钱,比车贵多了。”
张青笑了笑,道:“去玩儿吧,别总是看书,对眼睛不好。”
等两人走后,张青坐在假山旁的石凳上,葡萄藤已经抽出嫩叶,开始爬上抄手游廊。
几只鸽子在天上盘旋,鸽哨声好听。
如果他偶尔发作一次文青病,那么这一刻,他应该感到巨大的孤独。
可是,居然没有……
反而很安逸。
不知为何,张青忽然笑了起来,可能高兴自己没那么矫情。
但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可能骨子里还是有些矫情,但还没发作,就被干掉了。
或许,可以养条狗……
算了,人都没时间活的轻松些。
将一切天马行空的幻想抛出脑后,张青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拨号联网,查看起邮件来。
出乎意料,第一封邮件不是泰国、港岛那边的,而是来自法国巴黎……
“张青,欧阳问我什么是爱情,她觉得我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的感觉,是见色起意,才如此疯狂。”
“我告诉她:显然,你不懂爱情。什么是爱情?我觉得,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未必遇到。”
“欧阳说我太自大了,凭什么这样说?”
“我告诉她,这是小姑告诉我的。小姑说她当年,在遇到姑父之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觉得都是可笑的狗屁。”
“直到她遇见姑父,从两人手指无意间碰到一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碰到了自己的爱情。”
“那是一种,即使只有指尖触碰,却依旧能酥麻到心里,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感觉,也只有姑父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姑父的每一句话,她都想听,愿听,爱听。姑父平平无奇的相貌,却让她越看越喜欢。”
“小姑说她很幸福,哪怕曾经家里介绍给她的对象,如今都高高在上,而姑父只是一个大学辅导员,可她反而更喜欢这种平凡。”
“张青,你说遇到这种爱情,谁会舍得放手呢?哪怕,他有了喜欢的人。”
张青关掉邮件,默诵了片刻党的章程,然后继续看港岛和泰国的邮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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