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赵秘书把唐易和维维送了回去。周昊调监控的时候就看到了顾言廷,于是很自觉的回避,让秘书开车去送。赵秘书这两年跟唐易也算熟悉了,路上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周总他最近一直不太开心,我这个秘书都感觉眼看着他就老了。”
唐易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周总才刚刚而立之年,哪能说老。”
“是真的,那天开会,我看见他有白头了。”赵秘书叹了口气,“维维以后要给您添麻烦了,周总已经嘱咐我每月向您支付一笔费用作为维维的日常开销,他很重视这个孩子,先前不知道周总有没有和您提起过,他没有另娶生子的打算,将来无论维维想不想接受周总的公司,他都会支持他,并且只会有这一个儿子。”
周家的人风流成性,毫无道德和廉耻可言,处处播种处处留情。谁知道唯独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周昊反而成了个特殊的存在,几乎和周家的理念背道而驰。
唐易侧脸看了眼抓着他的衣角睡的不太踏实的维维,浅浅的说,“那很难得。”
赵秘书有些惋惜的看着唐易,唐易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无非是表明周昊没有商业联姻的打算。周昊如今事业成功洁身自好,又唯独对他深情款款,唐易和他分开无疑让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倍感疑惑,猜来想去也就是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唐易怕被抛弃。
唐易还真不是。如果硬要说他在心理上不舒服的一点,那也是众人眼里的这种“理所当然”。俩人出身、经历和当今的身价眼界相差太多,周昊和他相处时并不会摆出纡尊降贵的样子,但这不妨碍别人会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别人几乎是除了当事人之外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了沈凡。
这些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和好意来提醒和告诫他,目光中有羡慕、有担心也有怜悯,这让唐易格外的不舒服,除去俩人诸多理念的不一致外,这些外界的言论也的确会影响到他。
他清楚,周昊也清楚,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未能在彼此的心里排到第一位,因此他们习惯了讨价还价,放弃也变的更为容易。
唐易含笑不语,车子平稳的开到江淮路的路口时,他才对赵秘书说,“我搬家了,在下个路口左拐直走就行。”
赵秘书安守本分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唐易反而往后靠了靠,嘴角含笑的多了一句,“我爱人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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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廷再次收到陌生电话的通知时心情格外纠结,电话是唐易打的,简单跟他说了下自己去原来的住处了,还带了一个孩子。他让顾言廷把他的手机充电器带过去,顺道还有几样文件。
顾言廷一整天的心绪都复杂难当,吃醋有、担心有、难过有、心疼也有。种种小情绪堆积在一块,以至于他活蹦乱跳的起来后,就密谋着怎么卖可怜卖惨控诉唐易昨晚夜不归宿的行为,并借此求点什么福利。这一切酝酿的时间没有太长,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从骚胖那里要来的邮箱号,配上从唐易哪里要来的密码,进入了一个空置了好几年的邮箱。
然后,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
顾言廷拎着一个小兜,乱七八糟的装上唐易要的东西到了那处家时,心里还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挣扎。
唐易把次卧的床给收拾了出来,用从密封袋里拿出了一套新的被褥,铺的松松软软后,才哄着维维睡了过去。维维从跟着他进门的时候就有些拘谨,眼睛睁得大大的,唐易指哪儿他就呆在哪儿一动不动,连睡觉都快的不像样。
唐易看他这样心里难免酸涩,锁着眉坐沙上想事,等听到顾言廷开门的声音时,一回头就愣了。
顾言廷心里有事,只穿着羊毛衫就出来了,除了头被吹成了鸡冠样,脸颊也起了两团圆圆的高原红。
唐易皱着眉头不等他换鞋就走了过去,搓了搓手先捂住了他的耳朵,眉目间有些责备,“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不穿个外套出来?”
顾言廷只紧抿着嘴不说话,跟没听见一眼。唐易也不让开,搓了几下后收回手,打量着他的脸色。过了一会儿顾言廷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往前一扑,抱住唐易的腰不动了。
唐易笑着在他背上搓了搓,“又是苦肉计吗?”
“不是,”顾言廷吸了吸气,“忘穿了。”
“不是我也心疼了,”唐易叹了口气,“陪我去补个觉吧,我下午还要去公司一趟,昨晚上一直看孩子没怎么合眼。”
“嗯,”顾言廷反应了一下似乎缓过劲来了,声调又高了一点,“冻死我了。”
“那快点,”唐易侧过脸伸手揪了揪他的耳朵,又搓了搓,“卧室里的暖气片最热了,一会儿就好了。”
事实证明最快的取热方式不是靠抖腿,也不是靠暖气片。顾言廷换好鞋一路搂着唐易到了卧室就开始浑身蹿火。唐易那句话无疑打消了他隐约的担心和顾虑,于是一边消化着潜台词一边开始不怀好意的拱啊拱。
唐易被他压的老腰都要断了,顾言廷的头又正好扎在他脖子处痒得慌,一路还担心万一那屋的维维开门,只能压低了声音警告他。
这种程度的警告对顾言廷来说威力远远不够,只是他也知道家里有个小孩子,此刻也不是白日宣淫的时候,于是俩人双双滚到床上后,他长手长脚的巴住唐易,抓住对方的手就往自己裤子里塞了塞。他的动作太急,唐易的手背被他没解开的腰带划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顾言廷的动作一停,刚要低头去查看,被他没好气的瞪开,一脚踹到了床里面。
半个小时后俩人改成了盖着被子聊天,唐易拿过被子后扳过了有些赌气背朝他的顾言廷,忍笑给他纾解了一通。顾言廷开始还挺硬气,没两下就忍不住扯过唐易开始亲吻,从嘴唇到鼻梁在眼睫毛,最后辗转到脖颈、肩窝……
唐易最后累到手酸,顶着一脸的口水清洁完后也来不及睡了,于是和顾言廷面对面的躺着,摸了摸他的脸,“我昨晚应该早点告诉你让你放心,这点是我疏忽了。”
“你是气我,把我气的胃疼了。”
“真疼假疼,”唐易笑笑,伸手摸到顾言廷的肚子上揉了揉,“给你揉揉。”
“……那是肝,”顾言廷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捏了捏,“那个孩子,就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
唐易和维维认识的时间很久了,他没有往家里带过,却提起过好几次。顾言廷以为他喜欢小孩子小动物也没在意,这次再提起才现唐易是特别喜欢这个小孩,而狗血的是这个小孩姓周,是他情敌的种儿。
唐易刚刚和他大概了说了来龙去脉,这种事情放在谁的头上都会觉得有些难办。别说维维是周昊的孩子,就是父母是其他人,养在这边也不是个事情。
但是唐易又很难做到坐视不理,甚至如果是独身一人的话,他会很乐意做这件事情。维维的很多境遇和神情像极了幼时的他,而如今的处境也让唐易心里有些感慨。
唐易曾被小学的老校长带回家吃过几次饭,最初的时候老校长的一家人都很热情,目光里是常见的怜悯和关怀。唐易当时努力的表现着自己的礼貌和懂事,吃完饭之后甚至会抢着刷锅洗碗,然后去打扫猪圈。
谁知道即便如此,几次之后大家的态度就变了,众人的目光里有很明显的戒备和提防,看见他甚至都很吝啬给一个笑。
唐易起初有些不解,后来有天他按惯例去老校长家吃午饭,那两扇斑驳的红漆大门却再也没能推开,他敲了几次没人应,着急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清楚的谩骂和老人的唉声叹气声——老校长不知何时提起想收养他当个干儿子,以后家里多摆他一份碗筷。这一点无疑收到了家中成员的强烈反对,老校长的老婆和大着肚子的儿媳妇高一声低一声的劝阻嚎哭,唐易听的清清楚楚。
他那之后很自觉的不再去敲门,唯独对老校长心里存愧。
毕竟那个老人有过收留他的念头。他甚至在当时就能隐约明白,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而他倘若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来者进入一个家庭时,带给后者的困扰恐怕不会比他所受的苦难要少。
那一年唐易一年级,比如今的维维大两岁。
唐易并不想隐瞒顾言廷,也不想自己强行拿主意,只让顾言廷如往常一样顺应他。于是他低声说出了这件事的种种弊端,甚至连周昊的事情都提醒到位。
顾言廷看着他,神情在听到周昊的名字时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后又归于了平静。他等唐易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却伸手环住了唐易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低声说,“养就养吧。”
他顿了会儿,又哼了声,“但是以后周昊要来看孩子得我在场,来之前要提前打报告。嗯还可以给他看娃券,一年限量的,用一张少一张。提前一周预约节假日不能用,解释权归本大爷所有。”
唐易怔了吓,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啊。”
“不用再商量商量吗?”唐易犹豫了一下,想到他后半截的话忍不住又笑了笑,“看娃券是什么,亏你想的出来。”
“我就是不想你难过而已。但也要预防别人心怀不轨啊。”顾言廷在被窝里勾住唐易的腿用自己的腿夹住,忽然问,“我帅还是他帅?”
他的思维跳的很快,转眼就把孩子的事情很不当回事的放在了一边。唐易认真的看着他,现这样的距离下顾言廷微微沉黑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心里从未正儿八经的拿周昊和顾言廷比较过。
唐易的眼睛弯了弯,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帅。你最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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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临走的时候把维维的事情叮嘱了顾言廷两句。在这之前赵秘书来了电话,表达了以后周昊如果需要看孩子的话,会让赵秘书提前过去接的意思。这一点出乎了唐易和顾言廷的预料,周昊似乎比他们更注意如何保持距离而不让彼此尴尬,甚至连电话都让赵秘书代为接打。
顾言廷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难得给了周昊一个正面的印象分。他没了顾虑后几次忍不住偷偷打开次卧的门看看家里的新成员,等唐易回到公司后竟然收到了他“给孩子买点薯片回来”的短信。
唐易有些哭笑不得,脸色却是出奇的和缓,眉梢眼角都要柔出水来。这一幕让前台的小姑娘忍不住想要尖叫,但是她显然很有职业素养的压抑了这种冲动,朝唐易打过招呼后小声说,“唐总,林经理正在休息室等您。”
唐易脚步稍稍停顿,“林经理?”
林锐今天和另一位总公司的同事一起过来办手续。他打扮的格外用心,过来的时候方圆几里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高档香水味。唐易知道很多圈里人并不喜欢喷香水,除了必要的商务应酬等场合,他们甚至巴不得在其他人谈论香水时露出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
林锐如此高调行事,恐怕除了不怕别人非议外,也真是自信到一定程度了。
唐易没有给他秀优越的时间,他下午过来完全是因为剩余的股份收购并不是很顺利,沈凡虽然答应了他,但是股东会上依然是阻力重重。遇到问题的时候那些股东都缩头缩脑,甚至做好了让这家子公司做炮灰的准备,而如今公司挺过难关唐易要接手了,他们反而像是被抢了宝贝一样撕咬不放。
林锐尚不知晓唐易要收购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他的资料和档案都已经被搁置——唐易绝对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他既然铁了心要自己干,连看一眼林锐都觉得浪费,自然连折腾他都懒得腾时间。
他等小杨上过茶水后公事公办的冲俩人点点头,顺道大意说了下公司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可能要他们再和总部联系一下,或者看看其他的分公司有没有位置。
这样算是比较委婉的说话,却不太好听。沈凡把人塞过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明降暗升的意图,经唐易一说反而成了这俩人为总公司所不容,需要到处找栖身之所了。
林锐脸色僵了一下,随后却笑了笑避而不谈这一点,只意有所指的说,“唐总和言廷和好了吧,那天我劝他了,希望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以后我也在t城定居了,一定经常帮你看着他。”
和他同行的同事脸色顿时变了变,惊讶的看了唐易和他一眼。
林锐看唐易脸上没什么表情,笑的愈灿烂,口气也温和,“我其实更喜欢国外的环境,空气好,人也有素质。当然上海也是可以将就的了,不像是t城,年年下大雪。我才回来几天,腿伤就犯了。可能过几天还要去一趟医院。”
唐易哦了一声,顺手在一份文件上签好字后,有些诧异,“林经理的腿不行?”
“不是不行,是受过伤。”林锐说,“虽然不是很重,但是遇到阴雨天气偶尔会疼,可能伤到骨头了,行动也会收到点影响。哦,不过没什么大事的,唐总不用担心。”
唐易皱了皱眉头,过了会呵呵了一声。他对下属虽然要求严厉,但是平时都比较温和有礼。这样明显皮笑肉不笑的呵呵还真是头一次。
林锐的笑有些僵,而此次同行的另一位同事却尴尬了一头的汗,忍不住打圆场,转身对林锐说,“林经理真是身残志坚的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