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西凤皇帝一向好脾气,这个时候也崩不住了,笑容凝在了脸上。
延清太子暗道不好,正欲说几句场面话,好给他父皇一个台阶下,就听到他父皇说,“去,挑两个嬷嬷送到偏殿,就说朕的意思,让她们好好教导胡侧妃。”
延清太子的脸顿时白了。
胡冰清没有嫁入东宫前,怎么丢脸、怎么被罚都与他无关,可才嫁入东宫,皇上就亲自派教养嬷嬷去教导胡侧妃规矩,不知情的人只当他这个太子做得不好,或者对出身商家的胡冰清不满。
商人在西凤的地位虽然不高,可他们手中有钱,钱能通鬼神,能铺开的人脉大的超呼常人的想象。尤其是四大商人,在西凤的地位并不差,寻常小官见到他们都要客气的称呼一称“老爷”。
延清太子不想,现阶界也不得罪不起四大商人,忙道:“父皇,胡侧妃她……”
“年纪小,不懂事。皇上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呀。”楚九歌笑盈盈的截了延清太子的话,未了还补了一句,“延清太子,我说得对不对?”
“九歌……”延清太子的脸都黑了。
“别,你还是叫我北王妃好了,我现在怕你叫我名字,你一叫我名字,我就觉得我自己蛮不讲理,非要跟小孩子计较。”楚九歌连连摆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我倒是不想跟二十多岁的小孩子计较,可要说的话,谁不是二十多岁的孩子呀?我们家王爷也是二十多岁,那也是孩子呀!我们家王爷先前带兵,跟你们西凤打的时候,你们西凤可没有因我们家王爷是孩子,就不跟我们家王爷计较呀。”
北王是孩子?
延清太子只觉得一阵恶寒。
北天骄要是孩子,那孩子就真的太恐怖了。
西凤皇帝难堪的脸,此时却出奇的多出一抹笑容,他温和不失风度的笑了一声,“北王妃说的是,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孩子,朕这个大人不该跟你们这些孩子计较。今晚的事,是朕的孩子们失礼了,朕给北王妃赔罪,还请北王妃回去后,给北王带句话,让他受到惊吓是我西凤招待不招,待北王心情好了,朕再寻他说话。”
西凤皇帝说话间,双手作揖,就要给楚九歌行礼,可楚九歌哪里会受他的礼。
楚九歌跳开,连连摆手,“陛下言重了,不过都是小孩子的胡闹,哪里当得起陛下道歉。”
西凤皇帝果然是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将今天的事揭过不说,还不轻不重的威胁了她一下。
她要认了“小孩子”胡闹这话,西凤皇帝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北王私下行动而不计较,只等北王回来再谈。反之……
她要是斤斤计较,非要把事情闹出去,闹大了,她和北王也别想好。
要知道,北王此刻可是在西凤的地盘悄悄行动,西凤皇帝要抓北王的错,那可是一抓一个准。
楚九歌不清楚,西凤这位皇帝,为何会放任北王去找人,但她知道这么做,对她和北王有利。
见好就收,楚九歌自然不会再拿侨,让得退一步,粉饰太平。
可她和西凤皇帝满意了,延清太子却不满意了。
他借着司徒嫣然的病,把楚九歌弄进宫,可不是为了让她这么容易离开的,也不是为了让北王出城去找人的。
在没有确定楚九歌与北王的立场前,他绝不能让楚九歌离宫。
眼见楚九歌与皇上谈好,延清太子不顾皇上的不满,在楚九歌说走之前,急忙道:“父皇,嫣然不知对什么过敏了,太医和北王妃都说嫣然有性命之忧,太医对嫣然的病情毫无办法,北王妃开了两副方子,现在还没有用药,也不知嫣然能不能好。父皇,救人如救火,还请父皇让北王妃在东宫多留两日。”
没有人比延清太子,更清楚皇上有多在乎司徒嫣然,事关司徒嫣然,他这位一向宽和讲道理的父皇,从来都不会讲道理。
果然,延清太子的话一落下,西凤皇帝就惊讶的道:“北王妃的医术竟是这般的好?”
不等楚九歌说话,又一脸恳求的道:“嫣然在朕的心中,如同朕的子侄,还请北王妃尽力施救。”
“陛下……”楚九歌心头一颤,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要命!
旁人不知,她却是知……
第1192章 挑衅,互相扎刀子
西凤的皇帝陛下,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有多少人知道楚九歌不清楚,可楚九歌很清楚,西凤皇帝陛下自己肯定是很清楚的……
要是旁人问她的医术好不好,能不能医好太子妃的病,她必然不会多想,可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西凤的皇帝陛下,楚九歌不得不多想。
可她很清楚,西凤皇帝这样的人,必然是老狐狸,但凡她表现出一丝异常,这位皇帝陛下必然不会放过她。
楚九歌根本不敢多想,听到西凤皇帝的话,楚九歌的嘴巴比脑子反应还要快,张嘴就道:“我擅长医治妇人的病。”
说完后,楚九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庆幸自己求生欲强,一直保持高度戒备,没有因北王的权势如日中天,就开始得意忘形。
“擅长医治妇人的病?朕怎么听说,你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谢三公子,王家现任的家主王梓钰的病,似乎都是你治好的吧?还有丹医堂……与丹医堂的人斗法,逼的丹医堂从东林搬出的人,也是你吧?”
楚九歌脱口而出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西凤的皇帝并不是普通人,楚九歌与北王走得那样近,她的事西凤皇帝怎么可能不查。
“梓钰的病……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并没有治好好。”楚九歌神情落寞,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没有提谢三,也不想提谢三。
一提到谢三,她就想到那个全身腐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一提到谢三,她就想到那个穿上黑衣,至此不见天日的黑雾森林之主。
一提到谢三,她的心就疼得厉害,哪怕极力克制,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
楚九歌张大着嘴,努力扯出一抹笑,可她的眼眶还是红了,眼眶盈满泪珠。
“九歌……”延清太子低唤一声。
“抱歉。我失态了。”楚九歌抬手,抹了一把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北王妃是因谢家三公子伤心?”西凤皇帝却不肯放过楚九歌,笑容可掬的问道。
楚九歌只当没有听到,冷声道:“陛下,如果没事,可不可以派人送我出宫。”
“听说谢三公子并没有死,还成了黑雾森林之主,北王妃何必伤心?”西凤皇帝像是看不到楚九歌的抗拒一般,又问。
“陛下,我是不是可以出宫了?”楚九歌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根本不回答,只强硬的要求出宫。
“听闻黑雾森林的人,都是东林各大世家的叛徒,他们背叛了家族,受家族诅咒,世代只能隐匿在瘴气丛生的黑雾森林,以腐烂的尸肉为生。”
“北王妃是在心疼芝兰玉树的谢三公子,必须要吃腐烂的尸肉吗?那东西想来不好下口吧?且是人都无法接受食自己的内类,更不用提腐烂的同类。谢三公子进入黑雾森林,吃着腐烂的人尸,北王妃,你说……谢三公子,他还算是人吗?”
西凤皇帝依旧在笑,可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像是刀子一样在扎在人心上,叫人痛彻心扉,却又说不出话来。
楚九歌有机会打断西凤皇帝的话,可她没有,她看着西凤皇帝,眼睛通红,可脸上的笑容却不断放大……
像是嘲讽,又像是轻蔑,就那么看着西凤皇帝,等着他把一句句恶毒的话说完,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说,司徒皇后产子没有多久,就因产后抑郁而死,死的时候惨叫声响彻宫廷,想必司徒皇后当时定然是绝望至极!痛苦至极!愤恨至极!司徒皇后,她应该很恨您吧?皇帝陛下。”
楚九歌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轻,带着世家贵族特有华丽语调,但同样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恶意。
旁人不懂,但她知道,西凤皇帝一定懂。
西凤皇帝脸上的笑容,唰的一下就消失了,可他同样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楚九歌的话,他冷冷地看着楚九歌,双眼阴鸷、冰冷,完全没有平日的温和与仁厚,就像是毒蛇一样。
延清太子本想打断楚九歌的话,可无意中看到西凤皇帝的眼睛,脸上的血色倏地消失了,惨白的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
楚九歌冷笑一声,继续道:“听说……太子妃神似司徒皇后。陛下看到太子妃,不会想到司徒皇后吗?陛下,您是抱着什么心理,才会将一个神似自己妻子、神似自己儿子母亲的女人,赐给你的儿子为妃,陛下……”
“住嘴!”西凤皇帝终于没有忍住,厉声呵阻了楚九歌的话。他一脸铁青,双眸通红,露在外面的手背,露出了狰狞的青筋,他咬牙切齿的朝楚九歌怒吼:“楚九歌,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楚九歌果然知道了什么!
就算她不知道,就冲着这个女人,不知死活的敢挑衅他,他就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陛下,我可以出宫吗?”刚往西凤皇帝身上扎了一刀,楚九歌无事人一般,再次提出出宫的请求。
西凤皇帝双眼猩红的瞪着楚九歌,好似下一秒就要将楚九歌吃了一样。
东宫的人,包括延清太子都没有见过,西凤皇帝这般愤怒却又极力克制的样子,一个个吓得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怕被迁怒了。
可就这些人以为,盛怒的皇帝陛下,会要了楚九歌的命时,西凤皇帝忽然敛起满身的阴寒之气,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冷静而平和的道:“嫣然是皇后的侄女,也是朕的侄女,北王妃,嫣然不可以有事。”
“太子妃不会有事。”司徒嫣然对什么过敏,楚九歌不知道,但她知道宫里没有让司徒嫣然过敏的物件。
甚至,楚九歌大胆猜测,西凤皇帝很有可能知道司徒嫣然对什么过敏。
司徒嫣然是司徒皇后的侄女,两人同出一血脉,如果司徒皇后对什么物件过敏,司徒嫣然很有可能也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楚九歌猜测,司徒嫣然正巧在大婚日过敏,很有可能与西凤皇帝有关。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第1193章 血脉,背有大靠山
楚九歌最终还是被西凤的皇帝,以太子妃没有脱险,需要楚九歌为由扣在了宫里。
楚九歌虽然不甘愿,可她知道,西凤皇帝开了口,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而且,延清太子明显怀疑她,也知道北王不在城内,她要出宫指不定会有危险,留在宫中,有西凤皇帝护着,好歹延清太子不敢动她。
是以,在西凤皇帝的强制要求下,楚九歌也就“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了。
她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她是有靠山的人,只要她的靠山北王无事,西凤皇帝就不敢动她,哪怕西凤皇帝知晓她发现了他的秘密,也不敢动她。
越是高位者,想的事越多,需要顾忌的人与事也就越多。
楚九歌从不担心跟聪明人打交道,她只担心跟蠢货打交道,比如胡夫人、胡冰清,还有那位看不出是真蠢还是假蠢的太子妃。
楚九歌被安排在皇宫内苑,离太子的东宫还有一段距离,殿外有大军保护,美其名曰保护北王妃的安危。
当然,这些人也确实是为了保护楚九歌,这一点楚九歌得认。
“北王妃放心,这些人只为保护北王妃您在宫中不被人打扰,旁的不会干涉您。”带楚九歌前来的公公,笑的一团和气。
此人姓梅,乃是西凤皇帝身边的心腹,长得圆圆胖,成天笑呵呵的,像是弥勒佛一样。
“陛下考虑周道,还请梅公公,代我向皇帝陛下道一声谢。”住的地方被西凤禁卫军团团包围,楚九歌却没有一点不满。
她又不蠢,要连好歹都分不出来,她也就活不到现在。
“北王妃客气了,要是没有旁的事,小人就先告退了。”梅公公一扬手中的拂尘,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如同邻家老爷爷,让人生不出一丝防备心来。
楚九歌笑着应了一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梅公公走后,楚九歌就招来宫女服侍她沐浴更衣,态度自然,举止从容,就好像这不是西凤的皇宫内苑,而北王府邸。
沐浴过后,楚九歌上床就睡着了,不多时就传出平缓的呼吸声。
片刻后,一道身影悄悄从暗处走出来,盯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楚九歌看了数秒,才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而这时,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的楚九歌,眼眸微微动了动,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御书房内,西凤皇帝坐在龙椅上,手上拿着一卷书,时不时翻动一页,一双眼落在书卷上,半天也没有移动一下。
服侍的宫女上前剪了三次烛芯,也不见西凤皇帝有旁的动作,可就在她上前,准备再次将烛芯剪短时,西凤皇帝放下了书卷了,“不必了,都退下吧。”
“是,陛下。”宫女身形一滞,垂眸行礼,弓身退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