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果然是真性情,难得,难得!”
关嘉茂感慨着。
不过,眼下货物都卖光了,他得赶着重新买货,准备返程。
就在他买完货,准备启程的头一晚,杨大人派人来找他。
“你要找的那位,有消息了。”
关嘉茂一喜,“在哪?”
……
关嘉茂怎么也想不到,那位曾经给了他无数帮助的恩人、共同出生入死无数次的伙伴,居然落魄到眼下这种地步。
那个脚底流脓,头顶长疮的流浪汉,真的就是往后几十年,令无数匈奴和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这……
这也太令人意外了!
他慢慢蹲下来,低头看着他那头乱糟糟的卷发。
没错了,是他!
他那头标志性的卷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性格。
“哪来的野小子,滚!”
他的鼻息似乎惊动了对方,对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直接开口。
关嘉茂轻笑。
这语气,真是令人怀念。
“你是昆仑奴?我买下你了,跟我走吧!”
他开口说道,随即起身。
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终于睁开了。
没有焦距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关嘉茂身上。似乎没想到是关嘉茂这种“白面书生”,不由愣了下。
“你,买我?”
其实关嘉茂真不是白面书生,只是他的肤色天然比较白,加上他不说话时,很有一股威严的气势,让人无法小觑。
但是这样的气质落到对方眼中,就成了“白面书生”的代名词。
“不错,我买你。”
关嘉茂随手从怀里取了一个5两的银锭,放到他手中:“拿着!跟我走吧。”
说完,他笑了笑起身就走。
对方盯着他的背影良久,似乎也没醒悟过来。
“你就不怕他不跟来?”
原本和关嘉茂一起过来找人的季月荷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怕。”
关嘉茂笑:“我和他,终究还有再见的机会。”
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
他有这个自信,他一定会来。不因为别的,因为……这是他曾经在他面前,说过无数次的梦想。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多么希望,那一刻有一个人,能把我买下来。让我知道,其实也是有人要……”
他的悲催童年生活,在往后余生很多年里,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每次在他受伤昏迷或者高热时,他总是会呢喃着,说些他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也就是在那时,他知道了他的过往。
眼下,他成全了他。
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说这句话。
想到这点,关嘉茂的脸上就带上了灿烂的笑容。
“是嘛。”
季月荷并没有嗨到他的笑点,却不妨碍她理解:“咱们是不是明儿一早就回?”
“嗯,明天清晨就出发。”
离开家那么久了,是该回去了。
季月荷也盼着早些回去。
等他们回到杨家别院,休息一晚出发时,门外却多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汉子,关嘉茂冲着他招了招手:“别愣着了,赶紧上车。出发了!”
他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恶臭。
许是烂疮的原因,可车上的关嘉茂却笑容灿烂,似乎全然没闻到一般。
“给,尝尝。”
他递给对方一份干粮。
大饼,肉脯,外加一壶酒。
对方笑了,顺势用那双黑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手接过来:“想不到,你还挺了解我的。我,驴蛋。你呢?”
“关嘉茂,你叫我丰盛也行。”
“丰盛?行。”
驴蛋点头应下,拿起大饼就开吃。
季月荷想笑又强忍住了。
驴蛋?
这是奉行贱名好养活的家长取的名字么?真够……那啥的!
驴蛋一直吃吃喝喝,吃完了大饼就吃肉脯,吃着肉脯就酒,越吃越有。
等吃饱喝足,就靠在马车上沉沉睡去,似乎根本就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关嘉茂半点没有生气,反倒好像看到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物品一样,从头一路笑到休息的地方。
中午停下来休息时,关嘉茂丢给他一身衣服:“换上。”
驴蛋拿着衣服看了看,却没动。
季月荷反倒盯着他头顶和脚底的脓疮,趁着休息时,给他配了一瓶擦剂。
回头发现驴蛋已经梳洗过,还把那身衣服换上了。
别说,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看他的头和脚,换了身衣裳的他完全变了模样,很有几分男子汉的气势。
“这药,是我之前专程找人给你开的方子,自己找的药材配的。你要是不怕我乱用药,就试一试,涂到皮肤有问题的地方就行。”
“喲,手还真是巧啊!大嫂,谢了!”
大嫂?
季月荷看了眼关嘉茂,到底没反驳。
等休息够了,众人再度启程。
没想到,刚走出不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让车队的众人都有些心慌慌。
等看清来人,关嘉茂忍不住眯起了眼。
“是他!他又来做什么?”
之所以用“又”,委实是来人就是上一次才追过来的杨大郎。这一次,不会又要抓人吧?
关嘉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还下意识把站到了季月荷身前。
等人近了,果然是杨大郎。
杨大郎一行人七八个人,看到关嘉茂,笑得分外灿烂:“关兄,我就知道你们没有走远。总算追上你们了,太好了!”
关嘉茂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也扬声询问:“杨兄追来,是为何?”
“不为何,我就是想和你们一起走。你们不是要回去吗?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杨大郎说着,催促马儿上前。越过众人,率先策马跑到了前面。
关嘉茂的脸一下黑了。
“杨兄此话何意?”
可杨大郎已经跑远了,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关嘉茂和季月荷对视一眼,无奈地下令:“走,咱们赶紧跟上。”
这位的身份可不是寻常人,若真出了事,恐怕……
大家都不敢迟疑,纵马跟上。
只是车队赶路总归比不上单枪匹马车马奔腾,不多时,前面几人早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你说,这位杨大郎不会是想……跟着我们回张家坳吧?”季月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