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省委没有安排工作组,也没宣布停止许一山的工作,只是通知许一山接受调查。这传递的信号,似乎有些诡异。
果然,在省委代表与许一山坐下来谈了五分钟后,许一山就从对方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在茅山事件上,陆书记和龚省长的意见严重分歧。龚省长要求立即对许一山展开全方位的调查,彻查茅山事件背后的原因。对相关责任人追究责任。
陆书记却态度模糊,甚至暧昧。他先否定了龚省长的意见。认为没必要小题大做,茅山干部坠河出事,怎么能牵扯到上级身上去?
但陆书记支持了龚省长了解事件原因的意见。
了解与彻查就是两回事。陆书记用了“了解”一词,很显然在淡化色彩。
由于双方意见不能统一,茅山追掉会又不能久拖下去,于是在双方妥协的基础上,委派了省委办公厅一出处长黄炳茹过来,一方面代表省委省政府出席追掉会,一方面将坠河事件了解清楚回去汇报。
在省委办公厅时,黄炳茹就是许一山手下的兵。如今许一山已经贵为一方诸侯,手里握的权力比在省委办公厅还要大得多。即便黄炳如代表着省委,在许一山面前他还是没有表现出上级的派头出来。
黄炳茹一直很客气,在宣布对许一山展开调查时,他也没有表现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感。
直到两人在许一山的办公室坐下来了,黄炳茹才抱怨道:“许书记,上面领导的心思太难把握了。要求对你调查,又没一个调查范围。调查你什么?”
许一山微笑道:“老黄,你不用想太多,履行你的职责就对了。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调查。”
黄炳茹嘿嘿一笑道:“有人说,茅山县生的这起事故,前提的他急着赶去见你?”
许一山没有否认。但他不得不解释了一下。他来茅山,并非公务活动。事先也没通知当地党委政府。完全是私人行为。
茅山县领导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他在茅山的云雾山后,才一起赶着来云雾山见他。
黄炳茹微微颔,以十分理解许一山的口吻说道:“是啊,许书记,你坐在了这个位子上,就没有了私人时间和空间。我能理解你是忙里偷闲,可别人不会这样理解啊。特别是地方政府的同志,上级领导微服私访来了,他要是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会被人误认为能力存在问题。”
“对了,我听说,当天你在茅山见了过去的一个老同事,还一起喝了酒。”
许一山点头承认道:“是的,他叫董一兵,原茅山水利局干部。现任茅山招商局局长。”
“你们谈了什么?”黄炳茹谈话,不声不响的,却步步紧逼,意欲将许一山逼进他事先挖好的陷阱里去。
许一山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当即反问他道:“你认为我们会谈什么?”
黄炳茹有些尴尬,许一山不跳进去,他就只能在背后推一把了。
“据说,你在了解茅山直选的情况?这个董一兵,应该就是参选人之一吧?”
谈话到此,许一山不觉警惕起来。
黄炳茹一直在有意引导他去谈茅山直选的事。而这件事已经被龚省长公开制止了。如果他承认有这件事,那就是对龚省长阳奉阴违,是严重的纪律问题。
如果不承认,黄炳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许一山冷笑起来道:“老黄,你还有些什么话,都痛快说出来。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
黄炳茹嘿嘿笑道:“没有啊,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茅山直选工作还在进行吗?”
“你希望呢?......”
黄炳茹严肃道:“许书记,我说心里话啊。第一次听到说你准备在县里搞直选县长的事,我是又担心,又高兴的。同时,我自内心敬佩你。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搞直选的风险太大了,它会直接影响到你的前途。”
“我考虑过。”许一山笑了笑道:“我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不是吃螃蟹,而是趟雷。”黄炳茹苦笑道:“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此举影响太大,上面不会支持。”
许一山干脆亮出底牌道:“是,龚省长已经明令不许再搞下去了。”
“龚省长制止了,你还在悄悄地搞,这要是被领导知道了......”黄炳茹欲言又止。
许一山大笑起来,道:“你觉得谁能瞒得过龚省长吗?”
其实,许一山没有停止直选工作,并非是顶风作案,故意与龚省长唱对台戏。作为一名市委书记,他还是能明白根本不是龚省长的对手。
他之所以没停下这项工作,完全在于陆书记在这件事的态度上的模糊。陆书记没有出言制止,在许一山看来就是默许。
既然陆书记默许了,他为何要刹车呢?
对许一山宣布调查,明显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对他宣布实际有效的措施,就说明调查仅仅只是一个过场。
这个结果许一山明白,黄炳茹也明白。
但现在的问题焦点应该不是在追查谁的责任上,而是要如何妥善处理茅山一下缺了那么多领导的问题。
虹桥车辆坠河事件,几乎将茅山现任主要领导全部卷了进去。虽然许一山紧急调配了周琴回去主持工作,但由于事突然,周琴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满足不了工作的需要。
秦光作为周琴助理,协助她参与茅山政务。然而他的身份决定他没有任何表决权。
茅山突然间书记县长的位子都空了起来,四大家主要领导的位子也空了起来,这看起来显得太诡异了。
黄炳茹突然试探地问:“许书记,你觉得茅山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许一山道:“目前主持工作的是原县委书记,现在的市委宣传部长周琴同志。我会要求市委组织部紧急行动起来,迅速积极选拔新同志,报请省委批准。”
黄炳茹似笑非笑道:“许书记,你不介意我来站这班岗吧?”
“老黄你开什么玩笑?”许一山一笑了之道:“你是省委的笔杆子,就算我想请你出山,上面会同意放你?”
“难说啊。”黄炳茹认真道:“说真话,我想争取一下。”
许一山道:“好啊,欢迎。”
所谓调查,到此基本可以断定,原来是试探与反试探。黄炳茹的话,暴露出他来茅山的真实目的。
但有一点许一山还没搞明白,这究竟是他黄炳茹的想法,还是别人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