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慈交代的问题,于许一山而言,不亚于一个意外之喜。
然而喜过之后,他不免又陷于深深的忧虑之中。就好比王芳慈担忧的一样,问题摆在面前,能不能动他,动不动得了他,却是一个未知数。
作为下级,许一山是不具备任何查龚省长的资格的。好在他已经晋升到省委常委,虽不能直接查,但有了公开合理质疑的条件。
衡岳市工作半个月后,他又马不停蹄赶去融城管委会。
他突然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融城管委会在上次会议之后,原来手握实权的熊庄大权已经旁落在邓晓芳手里。管委会权力的更迭,直接让工作变得混乱起来。
熊庄自然不甘心大权旁落,他开始有意无意给邓晓芳使绊子。管委会的各项工作请示出现了毫无头绪的混乱局面。往往是下面的人在请示了邓晓芳,并得到邓晓芳的同意或者支持后,工作依旧不能顺利展开。必须熊庄点头,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邓晓芳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与熊庄的矛盾便从桌子底下逐渐转移到了桌面上来了。
许一山回到管委会时,两人正在为梁氏兄弟的融资债券问题激烈争吵。
梁氏兄弟似乎去意已决,他们在加紧洽谈项目整体转让的事。由于接手方有意压价,致使洽谈一直未能顺利落地。
熊庄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坚决,他极力主张阻止梁氏兄弟转让项目。他公开表示,梁氏兄弟在融城管委会的投资,涉嫌了集资诈骗之类的事。如果让他们走了,无异于放虎归山。造成的巨大损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邓晓芳却认为资本流动完全是市场的正常行为。只要梁氏兄弟没有触犯法律法规的行为,就不得阻止人家以市场的方式整体转让项目。
邓晓芳的主张,恰与许一山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许一山看来,梁氏兄弟利用融城管委会行债券之事,是否涉嫌集资诈骗,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必须要经过法律的检验才能得出结论。
有一点他心存疑惑,梁氏兄弟为什么要这样急于追随胡进去中原省?
很明显,他们在中部省投资的这个项目,并非是失败的项目。相反,因为项目的整体规划和对未来的前瞻性,可以预计到项目一旦建成,将是一个能拥有丰厚收益的一个项目。他们为何放着看得见的钱不赚,而跑去中原省去另起炉灶?
这里面,究竟存在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许一山回来主持工作,问题便摆在了他面前。如何处理梁氏兄弟的投资,成了急待解决的重头戏。
会上,邓晓芳与熊转撕破了脸。
熊转拍着桌子吼道:“你们纵容资本横行,这是严重的违反纪律的行为。我要上报到省委领导面前,请省委领导决定。”
邓晓芳轻蔑道:“这是你的自由,没人能干涉你。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再用老思想来看待新问题,就是对社会的不负责。资本是促进社会展的源泉,我们不能做堵死资本的路。”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熊庄要求,立即控制梁氏兄弟,避免国有资产流失。
邓晓芳却坚决反对,她冷冷说道:“不管怎么样,梁氏兄弟对管委会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不能做卸磨杀驴的事。这事要传出去,今后谁还敢来我们管委会投资?”
齐天和魏非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似乎更愿意作壁上观。
许一山当机立断叫停双方的争吵。
散会后,他将齐天请来办公室。他要彻底了解管委会债券行的内幕。
融城管委会行债券的事是由齐天一手操办的。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
债券行初期,由于没有一家银行愿意承接行任务。按银行的说法,就是评估条件不足,风险过大。
胡进便将任务压在了齐天肩上。
齐天出身省改委,改委一向被视为小政府。齐天便将情况汇报到了省委陆书记面前。在陆书记的支持下,省改委自身出面购买了达五个亿的债券。
省改委的表现,立马出现了蝴蝶效应。计划行二十亿的债券很快便全部落实了下去。也就说,融城管委会行债券最终背书的是省改委。
“老齐,你是专家,你分析分析,债券这事是否牵涉到集资诈骗?”
齐天苦笑,摇着头道:“这老熊就是在无事生非。管委会行债券是走了程序,符合法律规定的。怎么会与集资诈骗扯上边?”
许一山一听,顿时心里一松。
“行债券是目前最通用的做法。这也是一种市场行为。通过行债券,募集建设资金,合情合理合法。”齐天淡淡一笑道:“老熊揪着这事不放,我想,这还是当初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了吧。”
许一山狐疑地问:“老齐,什么历史遗留问题,你说清楚一点。”
齐天道:“当初在决定行债券这件事上,老熊是主动要求来负责的。但是,胡书记没让他来负责,而是交给我来承办。他在这个问题上有意见。”
“老熊为何争着要负责?”
齐天似笑非笑说道:“还不是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行费吗?”
根据债券行的通用规矩,债券行确实需要支付一笔巨大的行费用。这笔费用当时确定为5%,二十亿的行费用,就得突破千万。
“这笔行费用呢?”
齐天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我这边没有收到一分钱的行费用。”
许一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现在他可以肯定下来,行债券并没牵涉到熊庄说的法律问题。但是,不等于在行债券这件事上没有法律问题。涉及千万的行费,究竟落在了谁的口袋,成了一个谜。
第二次会上,许一山站在了邓晓芳这边。他支持邓晓芳的说法,严禁对投资商人梁氏兄弟采取任何形式的法律措施。
熊庄面临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干脆拂袖而去。
第二天,许一山便接到两个电话,分别来自陆书记和龚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