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记单独留他说话,却半个字都没提胡进和梁国明。
许一山却掌握了一个信息,这次燕京会议,胡进未能参加。而梁国明却名列其中。
这是很容易让人联想的事。有不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决定一个人在政治上的地位轻重。梁国明名列其中,这不就强烈透露出来一个信息,他将是地方进京工作的选代表人物。
胡进未能名列其中,这就是强烈暗示了他,他或许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
回来家里,陈晓琪还未回来。娘和孩子在年后回去了衡岳。家里就只有船娘一个人在家。
船娘接过他的包和衣服放好后,给他端来了一杯茶。
“许书记,我今天买菜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你要调走了哦。”船娘叹口气道:“你如果调走了,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
许一山笑道:“胡说八道。我刚上任桔城,能调哪去?以后啊,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不要听。”
船娘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不过,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许书记你被燕京的大领导看中了,燕京要对你委以重任呢。”
许一山哭笑不得,船娘居然还会说什么委以重任之类的话来了。
她原本就是一个跟随丈夫在香江河上靠捕鱼为生的一个女人。政治对她而言,就是一本天书。这种一辈子以相夫教子为人生目标的女人,如果不是来他家做保姆,怎么会对政治产生浓厚的兴趣啊。
作为市委书记家的保姆,船娘在一众领导家保姆当中,显然要比其他保姆更得到尊重。
虽说许一山住的地方已经不是桔城各级领导居住最集中的地方,但保姆她们也是有一个圈子的。她们在自己的圈子里交流服务领导的心得和感悟,不免会对保姆工作之外的一些事情闲聊。
船娘来许一山工作之前,许一山对她是有过约法三章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船娘不得以任何形式表她对保姆工作以外的其他事情的看法和意见。
正因为许一山严厉的约法三章,以至于船娘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想请许一山为她丈夫的死伸张正义的话没敢说出来。
船娘丈夫于小二的死是一个谜。桔城公安方面给出的结论是他失足落水溺亡。
事情是起因在于于小二的要求一直未能得到答复之后,他不得不偷偷下河捕鱼养家糊口。
像于小二这样的渔民,桔城本来不在少数。
渔民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个产物。很多年前,在定位一个人的成分的时候,有过一场界线分明的政策。愿意做渔民的,陆地上除了宅基地,是没有任何其他可供耕作的土地的。
当时的香江河里,捕鱼是不受限制的。沿河的居民便自形成了两个队伍。一个以耕种为主的农业队。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渔业队。
不知是捕鱼比耕作更安逸,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在政策甄别人们身份的时候,农业队与渔业队便固定了下来。
谁都不会想到,在若干年后,政策会禁止捕鱼。
失去生计的渔业队便无所适从。不过,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在拿到政府的补偿之后,很快便有了新的生计。而于小二一家,除了捕鱼,好像什么都不会。
香江河禁渔,是大环境下的必然。
从禁渔开始,香江河上便不再允许任何形式的捕鱼作业。每天来往穿梭的渔政船就像梳子一样在香江河上巡弋。渔政的力量显然还不足以震慑一些暗藏捕鱼之念的渔民。于是,水上派出所也加入了打击偷捕的行列。
于小二出事那晚,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由于渔船都被统一收缴了上去,于小二便将几个泡沫盒子绑在一起,权当船使用。
一直与水打交道的人,水性自然不容质疑。于小二从出生开始就与水打交道,他的水性曾被人戏称为“浪里白条”于小二。
其实,于小二偷捕的事,渔政和水上派出所都心知肚明。
他们并不随时打击他,而是睁只眼闭只眼一样让他在香江河上偷捕。但只要于小二手里有了一点钱的时候,渔政和水上派出所就会像神兵天降一样,将他捉拿回去。
处理的结果,就是将于小二偷捕所得尽数罚没。
由于泡沫做的东西不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因此于小二那晚下河的时候,船娘并没有跟着一起去。
直到第二天,水上派出所来人通知她,于小二昨晚在香江河偷捕被查缉时,抗拒执法,失足落水后,人失踪了。
船娘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这种说法。以她对丈夫的了解,一条香江河是不可能让于小二溺亡的。可是在打捞和等待半个月之后,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船娘才相信丈夫于小二真的葬身在香江河里了。
丈夫失踪了,却没有一个说法。船娘便四处告状。可是无论她去哪里告状,迎接她的都是一扇紧闭的门和几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最后,还是桔城市政府机关事务局主动找到她,以安排她进入机关事务局工作换取她四处告状。
船娘清楚,以她的能力,丈夫于小二死亡真相不可能再揭开了。她如果选择与桔城市政府死磕,后果是什么,她都不敢想。
她只能委曲求全忍耐下来,等待机会。
直到有一天,她被告知安排去新任市委书记许一山家当保姆。
在得知未来的主人是许一山时,船娘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许一山的约法三章,让她根本张不开嘴。
“嫂子,以后你买菜就买菜,没事的时候在家看看电视,读读书,不要与外面的人闲聊。”许一山一直习惯称呼船娘“嫂子”。
“我听到的这些话,都是车市长家保姆说的呀。”船娘不服道:“她也不看书。”
许一山笑道:“她不看书,你就不看书吗?我听说,你原来还是个学护理的中专生嘛。”
船娘羞惭道:“都还给老师了。”
许一山劝慰她道:“现在捡起来学,为时不晚。护理是门好技术,今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很多。”
船娘小声说道:“我们当时也就学了一些推拿按摩的技术。打针都没完全学会呢。”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双眼放光道:“许书记,你要是感到累,浑身不舒服的时候,我真可以帮推拿按摩。你想试试吗?”
许一山看她满脸兴奋的样子,不忍让她失望,便委婉说道:“好啊,等哪天有需要的时候,我就麻烦嫂子。”
正说着,陈晓琪回来了。
她一进门,便神秘兮兮地将许一山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