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吱!
李二虎突然伸出筷子,将一整个鱼眼睛从片状的鱼骨中挖了出来。
鱼眼睛连着一大坨白花花的脑髓,不停的颤动着。
“长官长官,吃个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很补的!”
李二虎的手被高惊雷压住。
“你自己吃吧。”
高惊雷从内心生出一种淡淡的厌恶感。
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李二虎也不在意,扔进嘴里大吃大嚼起来,微颤的脑髓被他嚼的稀烂,飞溅出透明状的斑点。
高惊雷微微皱起眉,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
话说完,他拒绝了李二虎的陪同,独自向外走去。
微凉的空气从鼻腔进入,在肺里打了个转,轻轻吐出。
高惊雷出了口气,刚才那恶心的感觉被压下去了些,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从旁边闪过一道人影,高惊雷连忙避开。
若不是高惊雷闪的快,怕是要撞个满怀。
高惊雷借着月光打量,原来这突如其来的人影,竟是村长的儿媳妇,刚才见过一面。
这小妇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袄子,身条婀娜,颇有几分俏丽。
她连声跟高惊雷道歉,脸上红晕悄生,不住的偷眼打量高惊雷。
之前吃饭时听村长提起过,他儿子在外面当货郎,走街串巷的讨生活,妻子就在家里,负责照顾家人。
这儿媳妇儿是个老实人,平日里勤勤恳恳,还给他生了个胖孙子。
“没事,是我不小心。”
高惊雷拱了拱手,那小媳妇儿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嘿,那小媳妇儿不是看上你了吧。”
孙启山略显猥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那胖大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瞎说什么呢。”
高惊雷皱皱眉。
“一看你就是个雏儿。”孙启山乐的像只鸭子,吱嘎吱嘎的:
“我可是过来人,当年纵横八大胡同人称花丛浪子,姑娘喜不喜欢你,我一打眼就门儿清。”
“别废话。”高惊雷懒的跟他扯闲篇儿:“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看你跟那村长都快拜把子了。”
“你说那叫什么话,我这不是打探消息么!”
“那你打探出什么来了?”
一听高惊雷发问,孙启山面色立刻郑重起来。
他小心的将高惊雷拉到一旁,轻声道:“不太对劲。”
高惊雷立刻收束精神:“哪里不对劲?”
“他们的生活,太好了。”
“不是说他们靠着河,有不少额外的收成么?”
“嗤。”
孙启山嗤笑道:“高爷你不太了解民生,你知道一条鱼价值几何,一斤米又价值几何么?
我刚跟那村长聊了聊,据他所说,他家中只靠种地和儿子当货郎为生,可是……这些都不够……
看他那白胖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庄稼人,所以这地多半是佃出去的。
去年大旱的时候,他说他们引水浇田,高爷你没种过地,就算引水再多,也及不上几场大雨。所以村里的收成也不会太好。
至于当货郎,以前是还不错,可现在兵荒马乱,货郎的生意也没那么好做。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那小娘子身上穿的衣服,可是上好的布料,就是县城里的小姐,穿的也就这个了吧……
更别说她耳朵上还带着个金耳环了,我的眼睛毒的很,那就是金的,不是金包银,而是纯金!
只不过是平常的百姓人家,哪里供的起这么好的生活?
更别说咱们进村子的时候,我还看过村子里面其他人家即使不如这家,可也差不了太多……
光靠一条河里面的收成,能勉强吃饱就不错了,想过上这日子?怎么可能呢!
高爷,这村子……有古怪!”
不用孙启山说,高惊雷已经觉得有几分怪异,经过孙启山这么一分析,他更是万分确定。
“不慌。”高惊雷低声道:“咱们先安顿下来,就说是来村子散心养生,慢慢的查……”
“嗯。”孙启山竖起大拇指:“高爷胸有丘壑,真沉得住气!”
“去去,别拍了!”
高惊雷酸的牙倒,这孙启山见天的一找到机会就溜须拍马,若不是他还长着几根胡子,高惊雷都怀疑他是宫里溜出来的。
“我先回去,不能叫他们看出来。”孙启山眯眼笑道:“不如高爷你就从了那小娘子,牺牲一下色相,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来。”
“滚!”
高惊雷吐气如雷,打发走了孙启山,向茅厕走去。
刚才跟李二虎喝了一肚子酒,此时也急需解决一下。
村长家是厢房,中间有个小院,茅厕在房子的东北角。
饭厅在西侧,在去茅厕的路上要经过两厢的屋子。
他家里人丁并不兴旺,村长妻子病逝,儿子在外,家中除了村长,就只有儿媳与孩子。
西厢里面有昏黄的灯光,在窗纸上映出窈窕的人影。
应该是刚才那个小媳妇儿……
高惊雷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他虽然没读过很多书,可避嫌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这村子的条件的确不错,至少晚上还燃的起蜡烛。
高惊雷急着上厕所,快步向前走去。
“别动弹,老实点!”
恩?
从西厢房里传来说话声,听声音正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村长儿媳。
高惊雷的脚步停住,耳朵动了动。
她在跟谁说话?
窗纸上的剪影转动,似是侧过了身。
“真是个贱皮子,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吃,哼!”
剪影的手臂举起,好像举着什么东西往前塞。
高惊雷皱眉,刚才那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媳妇儿,还有这样凶悍的一面。
“唔唔……我不要!”
略带挣扎的声音,幼嫩而又清脆。
“快吃,快吃!”
小媳妇儿的声音越发急切,窗纸上的动作也随之激烈起来。
略带压抑的哭声响起,让人心生怜惜。
这声音……
怎么像是个小女孩儿?
不是说,村长家里面只有他的孙子在么?
或者是孙子年幼,声音未曾改变吧。
高惊雷看着窗纸上的剪影,眼神闪烁。
也许,只是母亲管教不听话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