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惊雷蹙了蹙眉。
“你说……这湖里面会不会有鱼呢？”
“啊？”荣安平怔了怔：
“应该有吧，这么大的湖，还勾连了附近的水域，鱼应该是有的。
怎么……大人想吃鱼了？我现在就叫人去凿开冰抓上两条，给大人烤了吃。”
“不用。”
高惊雷摆摆手：“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跟我去探查探查。”
“是！”
…………
这一行人，除了高惊雷与荣安平之外，那些烟鬼们并没有把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当回事儿。
他们只是觉得，或许是这新晋寨主觉得在寨中憋闷，想要出来散散心；
或者是觉得这地方不错，准备修建一栋别院。
总之什么都好，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在他们的生命中，除了烟土之外，已经再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情。
他们的生命，也只剩下了点燃烟袋吸入腹中的那一阵极乐，除此之外，便全都是空虚。
一旦沾染了烟土，人就不再是人。
高惊雷并没有要强制这帮人戒烟的打算，他心中清楚，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不是圣人。
只要这些烟鬼不伤害无辜，想要怎么对待自己的身体，高惊雷并没有太多意愿去阻止。
这些都是他们做为人的选择而已。
从变成烟鬼，到上山落草当土匪，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
或令人悲愤，或令人惋惜，或令人憎恨，不一而足。
张大勇也不例外。
他是这些烟鬼中的一员。
而他的故事则属于让人憎恨的那一种。
原本他家中颇有薄财，可自从他父母亡故后没了约束，在有心人的引诱下，便开始了他一路作死的历程。
先是赌，再是抽，没用多久便将他父母留给他的家产输了个一干二净。
没钱又染上了毒瘾的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妻女身上，想要将妻女卖到青楼中，换取毒资，继续体验那短暂的快乐。
只可怜原本是大家闺秀的妻子，和被妻子教养的知书达理的女儿，为了不进青楼被凌辱，竟然选择了双双自尽。
欠了一屁股债的张大勇为了躲债，只能上山落草。
现在的他，全部的人生意义，也只剩那根烟袋了。
夜幕来临之时，草草吃了半块饼的他刚准备偷偷溜走，就被荣安平叫住：
“前半夜你来值夜，守东边，若是被我发现偷懒，那你就自己跳进湖里吧。”
“是是，我肯定不偷懒，肯定不……”
他赔着笑点头哈腰的退后，刚刚转过身便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并不怕死，可他怕死了之后就再也享受不到这烟土的快乐。
按照荣安平的安排，他早早的来到了东边的位置，裹好了身上的棉袄，又生起了一堆火。
“嘶嘶。”
他抽着冷气，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热辣的酒浆让他的身体变得热了些，他开始在心中暗骂荣安平。
大冷的天，非得同时安排这么多人守夜，神经病嘛？
这种荒郊野岭，又是冬天，根本连大型的动物都看不见，点个火堆就可以的事情，弄的他连觉都睡不了！
骂骂咧咧了几句，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开始痒了起来。
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同时在他身上爬，在骨头缝里面钻进钻出，让他整个人都坐立难安，哈欠连天。
得，瘾来了！
张大勇很想偷偷溜出去来上一口，可他现在被安排了守夜的任务，要是敢跑或者在这里解决，那非得被荣安平弄死！
荣安平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想要忍耐，可这玩意儿哪儿是人力控制得了的。
想要找个人来替他，又怕被荣安平发现了责难。
最后他一咬牙，开始自我安慰：“就抽上两口，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最多几分钟就完事儿，没事的！”
他趟着雪挣扎着走到了湖边，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家伙事儿，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点上了烟，狠命的裹了一口。
“呼……”
张大勇眯起了眼睛，他全部的人生，都系在这烟袋上了。
烟雾缭绕，带着腐烂气息的香味缓缓飘散开来，在空气中萦绕着，跟湖中发散出的雾气交织在了一起。
就像是两个缠绵在一起的欢场客，旖旎又暧昧。
恰如张大勇此时的眼神，他感觉浑身都舒服了起来，恨不得就地倒下美美的睡上一觉。
呼……
一股细细的风吹过，让他略微清醒了些，也让他回味起了现在的处境。
“得赶紧回去，让荣安平看见，就死定了！”
他又依依不舍的裹了两口烟，费尽了全身力气将烟袋锅收了起来。
正当他刚要抬腿离开湖边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大勇。”
声音细弱，仿佛带着中说不出的幽怨。
“谁？”
张大勇下意识的回过头，刚一转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可是湖边！
声音是从湖的方向传来的……
那里怎么会有人叫他？
若是平日里的他，可能已经拔腿就跑了，可此时的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他吸食最后两口烟的时候并没有发觉，湖面上的雾气，与烟袋中的气体纠缠在一起，被他一道吸入了腹中。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脑子里面就像是洋片儿中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滑过。
“张大勇！”
又是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张大勇的眼神愣愣的看向湖面，烟雾缭绕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时的他，努力又上进，父母俱在，妻子女儿也在身边。
妻子坐在那里绣着花，旁边是玉雪可爱的女儿，叽叽喳喳的叫。
女儿笑的很开心，父母逗弄着女儿，笑的一脸慈祥欢快。
“爹……娘……”
“媳妇儿，闺女……”
张大勇呢喃着，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
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和谐欢乐的一家人齐齐向着他看了过来。
女儿口中叫着父亲，冲着他跑来。
他连忙走了两步，想要上去接。
突然，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