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山间小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溅起尘土飞扬。
马车从外观上看起来,非有一定家底的富贵人家才能拥有。赶车的是个面色发黄神情恭谨的中年人,像是这家的下人。
车帘被掀开一条缝,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竟然一把火把离水宫烧了?”
语气大为震惊,掺杂的一点愤怒在整句话结束时却偃旗息鼓。
“我想你们应该不想让离水宫的任何东西落到他人手上。既然带不走,便只能烧了。”祝凌之答得云淡风轻。
晏还归放上帘子,觉得这人难得说了句自己无比赞同的话。离水宫烧了就烧了吧,毕竟自记事以来,这里留给他的记忆并不算愉快。
只是……晏还归看了眼留月,发现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糕点,浑然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天下这么大,找个住的地方还不容易。放心,祝凌之把银票都带上了,不怕没钱花。”
看到留月对此也没什么想法,晏还归最后一点忧虑也彻底放下。
喝了口庄秋晚递过来的水,留月甜甜地对她笑了笑,现在关键是帮晏还归追到人。
这短短的一两天里,她是受够了。要说这两人没感情吧,可平时眉来眼去秋波暗送的,看得她都觉得眼睛无辜地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可每一问起来,两人就说没有在一起,急得她恨不得将晏还归送去恋爱补习班培训一番。
不过看多了她也就明白了,现在这两人就差最后挑明心意的那一步了。
庄秋晚眼里流露出的情意,跟在离水宫时判若两人,应该是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还矜持着,不好意思对晏还归说出口。
而晏还归这个棒棰,想来是对之前的事心有余悸,不敢轻举妄动,怕吓到人家姑娘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留月简直要急死了。她打算好了,等他们安定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两人成亲!
她蹬着两条刚及地面的腿,亲昵地往庄秋晚身上又靠了靠,仗着现在是个小孩,尽情地对庄秋晚撒娇卖萌,套近乎,献殷勤,誓要把庄秋晚套在他们姐弟身边,毕竟等她恢复正常了再做这些就不合适了。
她会变成这样,全拜祝凌之不知道从哪寻到的神药所赐。易筋换骨,这种只在传言中出现的事,竟然在她身上实现了。药效会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在那之前,她始终只能维持着孩童的面貌。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灵洲岛,需直往最东边而去。按路程算,估摸着到了地方,留月都还得维持一段时间孩童的模样。
灵洲岛到底是什么地方,留月并不是很清楚,只依稀知道这么个名字,知道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祝凌之在她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向她解释过,关于给她用的药和他们的去向。她当时刚被祝凌之背下山,闻言毫不客气地擂拳给他后背来了一下。
她没有用内力,身为稚童的一个小拳头威摄力几乎没有,她打了这一拳,祝凌之给她下药的这一节便算是过去了。
“你提前跟我说,难道我会不配合你吗?”刚醒来的她,说话有些含糊软糯,一句责怪的话说出来,反倒听起来像嗔怪似的。
祝凌之没有马上答话,一直到留月不耐烦地推他肩膀催促,才闷闷地答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相信我?”
“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大可以一掌劈了你。”
她不过是人变小了而已,功力又没丢,真动起手来,祝凌之只怕毫无招架之力。留月其实是后怕的,祝凌之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和武林各派狭路相逢,他背着个人事不省的自己该如何自保?
留月趴在祝凌之背上,只见一缕墨发在视线里晃悠,招得她有点心痒,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恍惚中,她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发生过无数次——她趴在祝凌之肩上,捣乱地抓着他的头发玩,因为他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让自己很不满。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终放在了祝凌之的肩上。留月拧着眉,刚才的画面让她疑惑不已,她很确定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那么它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祝凌之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以为背得松了,把胳膊紧了紧以免她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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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的要去那什么灵洲岛吗?”晏还归还是不放心,眼睛朝外面瞟了瞟,对祝凌之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留月挑了挑眉,不满地朝晏还归看过去。这样老成的神态出现在一张童稚的脸上,颇有几分矛盾的滑稽感。晏还归和庄秋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忍笑的意味。
留月见状,伸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下晏还归:“不然呢!不避世而居,你还想无休止地跟武林各派斗下去,斗个至死方休吗?还有,你去逞凶斗狠了,让庄姑娘怎么办?”
留月靠到庄秋晚身上,像孩童抱住亲近的大人那样抱着庄秋晚的胳膊,还抬头冲她笑了笑,转头面对晏还归的时候又是嫌弃十足的语气。
“不找个清净点的地方,万一武林各派来捣乱了,你和庄姑娘怎么安生成亲。”
这句颇有杀伤力的话一出,车厢里顿时一片寂静。留月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出意外地看到两张同样红透了的脸,不禁在心里偷着乐。
没有人提出反对。很好,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
逃亡之路还算顺利。虽然武林各派在江湖上撒下了天罗地网,但他们早有打算,一路伪装小心应对。
武林各派不除魔头誓不罢休,听说还抓了几个前离水宫的弟子想要打探出晏家两姐弟的下落,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那几名弟子便无辜地做了他们的剑下鬼。
留月本来正和晏还归讨论着这件事,毫无预兆地突然停了话头,示意车内另外两人噤声。
与此同时,马车停了下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