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之从驾驶座探过身来,古怪地看着留月。
“你怎么哭了?”
模糊的光影中,后座抬眼看向她的女孩眼中的一点莹润成了最刺眼的存在。那滴摇摇欲坠的泪,存在感强到让他觉得自己心口某处好像被无端的刺痛了一下。
“我刚刚好像没对你怎么着吧?”
祝凌之反省再三,着实不明白就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留月怎么成了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明明几秒钟前,她还因为用一句惺惺作态的话恶心到了自己而洋洋自得。
“绿灯了。”
“嗯?”祝凌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开车走啦。”留月再次提醒他。那滴泪被她收进了眼底。
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祝凌之终于反应过来,发动车子离开。
之后的路上,留月始终很安静。她第一时间观察了一番王墨臣,发现这小子嘴角竟然带着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甜蜜美梦。
留月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知道在任务世界里没能亲眼见证的婚礼,这次是否有机会参加。
祝凌之恰好在看后视镜,没有错过她的这个笑容,心情顿时复杂。他不明白留月为什么会一时笑一时哭,只是莫名的觉得无论是哭或笑,那表情里都蕴含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将王墨臣送到家,留月下楼后发现祝凌之的车竟然还停在原地。他人没有在车里,靠在车前等着。
他在等我吗?
留月脑袋里冒出问号。她以为,以祝凌之对他的讨厌程度,只要她一下车这人就会巴不得踩油门走人。
“好人做到底,上车吧。”
见她下来,祝凌之没有多话,率先坐到驾驶座。留月犹豫了片刻,走到前门处坐上副驾驶座。
“你为什么要送我?”
问话一出口,留月便有些后悔。她只不过看两人一路无话,想找些话说打破怪异的安静。说完后她便觉得这着实不算个好问题,尤其被她用干巴巴的语气说出来,听起来像在赌气似的。
祝凌之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她问了他便回答,答得自然而妥善。
“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不安全。你也别误会,这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前半句还好好的,后半句便有些多余了。
留月感到有些无力,才过没多久,她便有些想念祝凌之了。当然,是指任务世界里的。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对眼前熟悉的脸,留月几乎有种冲动,要将那些想对祝凌之说的话全部倾诉出来。
好在她还没有理智尽失,那些话一说出来,这个冷面祝凌之只怕又要说她是在表演,在胡编乱造搏取他的注意。
夜已深,车渐渐少了,送留月回家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地方。
“谢谢你。”留月跟祝凌之道别,“本来我想说,为了答谢你回头该请你喝个饮料吃个饭什么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不需要。那就这样吧,再见。”
“再见。”
看着留月走进楼道里,祝凌之才重新坐回车里。
其实他有个秘密。
在王墨臣家楼下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楼下等,等一个答案。
他以为留月上去了便不会再下来。事实上,他在车前站了不过5分钟,留月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好像是我小人之心了。最后,他为自己的莫名举动下了这样的注脚。
以往的那些无端臆测,或许是自己狭隘的偏见在作祟。
回去的路上,祝凌之陷入深入而矛盾的反省中,对于自己几十分钟前自己无人知晓的隐秘心思。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等一个答案,他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答案是混沌的。
回到家,将电视打开,随便选了一个频道做为背景音之后,祝凌之便自行去忙活了。
电视里,新闻频道端庄的女主播用四平八稳的语调播报着一则社会新闻,呼吁市民注意交通安全。
近期的浦市,车祸频发,虽然没有造成死亡事件,却也造成了不少人员受伤,和不容忽视的公共财产损伤。据统计,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浦市经受理的车祸事件就已经达到了3000余起,比平时一个月的数量还番了一番。
洗完澡出来,祝凌之直接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杯温牛奶走了出来。
但愿能有用吧。祝凌之端着牛奶在沙发上坐下。
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不好,扰他好眠的那个梦造访得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影响到了他白天的状态。
梦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等他醒来后,能清楚记得的便只剩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眼睛。他现在能够记起来的,只有一双眼睛。他微闭双眼,熟悉的感觉倏忽即逝,总觉得那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与此同时,浦市的另一端,许卫照常跟自己一柜子手办道过晚安之后,才满足地去睡。
柜子里是他从小到大收集来的所有手办,全都是他的最爱。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不久前留月送给他的一套《搜神》的角色手办。
许卫额外跟中心位置处手持弯弓,将弦拉呈饱满之势的英雄多说了再见。爱乌及乌,留月送给他的东西,他难免多了几分偏爱。
卧室房门被关上,他没有看到,此时从手办身上莫名溢出的一股黑雾。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在房间里萦绕一周后,悄无声息地沿着卧室门缝钻了进去。
过了一个周末再上班,再看到王墨臣时,这傻小子浑身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和他一起吃中饭的留月不禁被他感染,正要问他是否好事将近时,那傻小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却突然垮了,眉宇间爬上几分担忧。
“今天老大没来上班,听说是上班的路上被车撞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祝凌之被撞了?”和王墨臣打交道久了,留月知道他口里所说的老大便是祝凌之。
“他怎么会被撞了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有人去看过他了吗?他是死是活有个准话吗?”
前面几个问题还算正常,最后一个则多少有些离谱了,或者说担心则乱口不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