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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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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泽前脚刚离开, 严君禹后脚就收到一份来自于他的邮件, 打开一看现是一张长长的名单,囊括了帝国数得上名号的机甲制造大师。当然, 这份名单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所有大师都不姓穆,而且每个人都曾撰文抨击穆氏的垄断行为。

严君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立刻把名单传给许起,让他通报皇室和上议院, 免得字典泄露。

挂断电话后, 许起叹息道,“好小子, 竟然昨天晚上就寄出去了!是不是你跟他说的?否则他动作哪儿有这么快!”

“是我说的。”严君禹没想隐瞒,虽然对不起穆燃,但他不后悔。这件事对穆家极为不利,但对华夏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权力的极度失衡最终只会导致政体的瓦解, 政体不存, 又哪儿来的家国?

许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 这才竖起拇指, 戏谑道, “我不得不赞一句干得漂亮。你眼光不错, 祁泽是个干大事的料, 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精明, 更胆大的小子。他今年几岁?十七还是十八?一出手就颠覆了穆家, 我也是服了。听说他报考了帝校的机甲制造系,而且全S通过?可惜了,如果他不是碳基人,没准儿能超越穆燃。穆家这次虽然倒霉了,但只要穆燃突破3S,并成功制造出超能机甲,穆家就不会彻底衰败。这次他肯定也回过味来了,说不定会记恨你。你别跟他吵,免得求到他头上的时候犯难。”

严君禹苦笑摇头,“我根本没想与他撕破脸,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许起拍拍他肩膀,继续道,“穆燃为人傲气,不会对祁泽做什么,顶多让穆家的机甲制造师抵制他,令他完成不了学业而已。他父亲穆韫就不一定了,满肚子的阴谋算计,弄不死祁泽我猜他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到了学校你好好看着祁泽,别让人把他害了。”

许起话音刚落,就见星网的热搜头条变成了祁泽布的视频,他霸气昭彰地向全帝国人民宣示:如果自己遇害,凶手肯定是穆家跑不了。穆家那些人最爱做表面功夫,一边抢夺帝国资源为己所用,一边打出忧国忧民的旗号,还常常做慈善活动,把自己的脸皮刨得光溜溜的。这下可好,祁泽伸手就把他们的面子、里子全揪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偏偏他们什么都不能干,还得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这憋屈感能把人弄疯吧?许起越想越觉得好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小子,太他妈有个性了!这些年老子不知受了穆家多少气,一到采购季就可劲儿地谈判,一颗螺丝钉他们恨不能卖出天价,机甲坏了也不给及时修理,只能囤积在仓库里,等他们的机甲师度假回来再排个表,慢悠悠地给你整。老子一看见他们的大爷样儿就肝疼,恨不得拿起粒子枪一个二个把人全突突了。这下好了,老子看他们还怎么横。不行,我得赶紧给老爷子打电话,让他把严家的机甲制造师团队培养起来。”

严君禹却有些笑不出来,满心都是对祁泽的担忧。虽然穆燃是他的好友,但穆家的行事方法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说一句实话,的确脏,比任何大家族都脏,尤其是穆家主,表面随和宽宏,手段却非常阴狠,曾经两度逼迫皇帝卸任,只因对方想推行《反垄断法案》。

他制造出了许多丑闻,彻底抹黑了皇族的形象,也让《反垄断法案》胎死腹中。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穆氏获得多么巨大的胜利,现在就将面临多么强硬地打压。字典已经被祁泽寄出去,穆韫手段再高超也无力阻拦。谁能想到一张小小的试卷,却会成为引爆穆家的导火索?

严君禹摇摇头,喟叹道,“祁泽太能搞事了,我好像揽了一个大.麻烦。”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为难的意思。

许起那头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把事情汇报清楚,老爷子态度轻松得很,甚至有点愉悦。他笑呵呵地道,“行了,我心里有数。君禹呢,我要跟他聊聊。”

严君禹立刻走到许起身边,行了一个军礼。

“行了,别摆这副臭脸给我看,我也是为你好。”老爷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你那个小朋友给全国的机甲制造师都寄了字典,唯独漏掉了我们严家的严中逵大师,他是故意的吧?小朋友气性大啊。”

“二伯不是已经跟家族决裂了吗?”严君禹拧眉。

“啊,表面是决裂了,否则我们严家不好背着穆家培养自己的机甲制造师不是?我们的战士不能没有机甲,所以我们严家也不能失去穆家的支持。”老爷子笑嘻嘻地道,“我对自己亲孙子的感情能比不上一个外人?我知道你性子直,认准的事绝不回头,我要是不教训你,难道等穆家亲自动手教训你?来来来,把祁泽小朋友的通讯号给祖父,祖父亲自向他道歉,跪着求都要替你二伯求来一本字典。你二伯刚才打电话过来找我哭呢,怪我不该得罪祁泽。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这张老脸要不要无所谓,只想尽力给你们铺好路,今后不用再受穆家掣肘。君禹,你别怪祖父,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很多事都得考虑周全,不是简简单单的黑和白可以概括的。”

严君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给祁泽道歉是没用的,不如花钱买。他手黑得很,你要做好被放血的心理准备。”

老爷子愣了愣,然后越畅快地笑起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是吗?好小子,我喜欢!他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性子,这手段,不像孤儿,倒像是哪个大世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我先诚心诚意道个歉,再不行就花钱买。你好好保护他,别让穆家钻了空子。”话落立刻挂断了电话。

严君禹盯着漆黑的屏幕,先是摇头笑了笑,继而扶额,接连不断地笑起来。真是白白替祁泽操心了,遇见这么大的事他都能摆平,简直像个无所不能的小怪物。

少顷,又有一名下属打电话进来,问他什么时候接人。

“不用接了,他没事。”严君禹好心情地回复。

许起挑眉道,“哟,这是准备偷偷把祁泽送离帝国?你对他倒是挺上心的。”

严君禹坦诚道,“我一看见他就感到很亲近,总觉得照顾好他是我的责任。许叔,我没想到他根本用不上我。”

许起哈哈一笑,“别丧气,那小子受了刺激,不是说绝不放过你吗?以后你们多的是相处的机会。你还得感谢老爷子呢,他阴差阳错,给你送了一波神助攻。”

“什么神助攻?祁泽不迁怒我就算万幸了。”严君禹摇头苦笑。

许起安慰道,“你别担心。虽然我刚跟祁泽见面,但不难看出来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不但门清,还会一一报答或找补。这样的人最不好相处,也最好相处,你别跟他玩虚的,可劲儿对他好就是了。别看老爷子先前对付他,可也没打算把事做绝,早跟我交代了,让我利用你二伯的人脉捧他进娱乐圈,算是弥补他。当然,我们都太高看自己了,人家的本事大着呢。四十六科全S,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

许起啧啧称奇,末了打开智脑,看看星网上的动静。皇室和上、下议院已经迅速控制了舆论,但全国人民却都知道了实情。为穆家背书的人非常多,接连站出来辱骂祁泽。

许起越看越火大,冷哼道,“现在还有一帮傻逼替穆家鸣不平,脑子进水了吧?如果把帝国所有民众比喻成一个个鸡蛋,那么穆家就是这个装鸡蛋的篮子。篮子打翻了,所有鸡蛋都保不住,那惨烈的景象我想都不敢想,他们竟还觉得很好,很安全。前些年,皇帝提出《反垄断法案》的时候就有联邦的人接触穆韫,他那时差点就叛国了,要不是皇室主动退让,帝国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了联邦的附属国。我们给人当奴隶,他们穆家照旧高高在上,这样的操蛋玩意儿,竟还被民众封为帝国的救世主?”

许起.点燃一根香烟,沉声道,“说一句不中听的,虽然穆飞星大师对帝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他的后人真不怎么样,早把家风败光了。老爷子让你跟穆燃订婚,他心里其实比吃了蟑螂还恶心,但有什么办法呢,命脉捏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从啊。现在好了,等你二伯吃透了那些源代码,咱们自己就能制造机甲。我是挺不希望穆燃晋级的,靠着他,穆韫早晚还得抖起来。”

说着说着,许起看见一条揭露穆家真面目的长文,把机甲制造业被穆氏垄断的种种弊端和危害分析得非常透彻,他连忙登陆小号,点了一百个赞。民众需要了解的正是此类信息,而不是一味被穆氏的灿烂光环蒙蔽。

继这篇长文后,许多知名评论家也表了同样主题的文章,把高高在上的穆氏一把拉下神坛。而皇室和议会却没做出任何表态,放任,甚至于推动了事态的展。起初,穆家的爪牙还会联络版主删除文章,或向政.府投诉,但渐渐的,他们似乎也收到了穆氏上层的命令,不再垂死挣扎。

严君禹亲眼见证了墙倒众人推的过程,也见证了穆氏这个庞然大物如何从云端跌入尘埃里。祁泽的破坏力,此时此刻,彰显无遗。他抹了把脸,深深感到无力。遇见同样的情况,他只想着带少年逃走,却从没想过反击。穆氏的强大带给他太过深刻的印象,让他下意识就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抗衡。

但祁泽不同,无论遇见多么强大的敌人,他只会迎头顶上。活了三十多年,结果连一个半大孩子都比不上,严君禹挫败极了,也骄傲极了。他摇头苦笑,正想给祁泽信息,让他近期注意安全,老爷子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哈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哇,那孩子真有个性!”老爷子满脸红光,神情愉悦,“我给他道了十分钟歉,他就那么坐在沙上,翘着个二郎腿,”老爷子模仿少年的坐姿,继续道,“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全程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心说这是哪个大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子,架子也太足了。我口都干了,他才慢悠悠地问我说完没有,说完他要挂电话了,我赶紧喊住他,说我愿意出钱买字典,他那细长的眉毛立马就挑起来了,一看就憋了满肚子坏水儿。果不其然,他一张口就是五十亿,还不带讲价的。我咬咬牙答应了,他态度这才软了。”

老爷子摸摸脑门,喟叹道,“最后快挂断时,他忽然说接受我的道歉了,因为这五十亿足够表达我的诚意。好小子,他心里清楚得很,知道咱们严家能从别人手里搞到字典,这是特意弥补先前的错误呢。才十八岁心思就这么通透,手段狠,胆子大,要说他是个孤儿,我打死也不信。这小子要是我的亲孙子,我哪里还用费心培养你这块木头?”

被嫌弃的严君禹半点不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他如释重负道,“祖父,辛苦你了。改天我自己再跟祁泽解释一下。”

“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不是祖父要干涉你的人生,以前那是受制于人,没办法。”老爷子摆手道,“我活了几百岁,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祁泽明知道我的身份,对待我却能不卑不亢,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缓和的时候缓和,尺度拿捏得精准无比,这种人绝不可能出自孤儿院。他的来历恐怕不简单,你跟他相处的时候注意点。”

“我明白。”严君禹点头答应。今天之前,他从没料到祖父会如此欣赏祁泽。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自己性子太硬,不懂变通,一直是他最不满意的地方。而祁泽却截然相反,能委屈自己蛰伏,也能顺势抓住机会往上爬,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走哪条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爷子似乎感觉到孙子的改变,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两人刚挂断电话,穆燃就打了过来,张口便问,“是不是你把穆家即将调查祁泽的消息透露给他知道的?否则他怎么会事先做好应对?君禹,你太令我失望了!你知道这会对穆家造成什么影响吗?”

严君禹心底残留的愧疚感,因为这句质问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说道,“是我让穆家用古文字当源代码吗?是我让你们诬告祁泽吗?今天生的一切,起源只是因为你们的技术存在缺陷。存在缺陷的技术早晚有一天会被攻破,这一点你应该能想到。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本就应该属于国家,属于人民,而不是某一个家族。”

穆燃沉默了,半晌才低声笑起来,“连你也觉得穆家做错了吗?行,我不跟你争辩。局面已经无可挽回,我只希望严家不要落井下石。告诉那位祁同学,就算他考入了机甲制造系,没有人担任他的导师也是白搭。穆家就算没落了,还有我在,我看谁敢跟我作对。”

严君禹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他摇头道,“随你吧,我想祁泽不会在乎你是谁,更不会在乎你所谓的威胁。”

穆燃强撑的淡定表情终于崩塌,显出一丝狰狞来。他腮侧的青筋鼓了鼓,似乎正在咬牙,然后伸手掐断了通讯。“砰”的一声巨响在屋里回荡,智脑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穆韫听见动静推门来看,脸色同样阴沉无比。

“是他说的?”

“对。我没想到他会背叛我。”

“有什么想不到的。在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穆韫坐在沙上,慢慢倒了两杯酒,“过来陪我喝一杯,喝完继续去研究所工作。以后穆家就全靠你了。”

穆燃抹了抹额前凌乱的丝,语气十分颓丧,“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我已经把□□明的源代码拆分成了一个个部偏旁或简单的笔画,就算字典落在外人手里,也再没有人能看懂穆氏源代码。”

这才是他耿耿于怀的地方。他曾经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幸摔倒在终点。现在,哪怕他立刻全线启用自己明的新型源代码也没用了。那本字典就像一部解码器,有穆家卖出去的千千万万台战斗机甲做参照,逆推出新代码简直轻而易举,除非他彻底摒弃先祖明的精神力操作系统,改为另一种全新的系统。

但穆燃很清楚,自己远没有天才到明新操作系统的程度。从今往后,穆氏只能放弃战斗机甲这一块产业,专心攻克超能机甲的制造。所幸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除了源代码,还有能源转换、异能传导、金属加工等,如果没有拿到□□留下的资料,别人一辈子都摸不清头绪。

联邦实验了几百年,如今也只造出四台,而且性能方面完全比不上穆氏机甲,顶多只能算高仿。穆家屹立不倒那么多年,又怎会被一只蝼蚁掀翻?想到这里,穆燃总算是心平气和了。

“想开了?想开了就认真工作,早点吃透你□□留给你的资料。”穆韫对儿子的期望值很高,不乐意见他为这种琐事烦心。他冷冰冰地说道,“那个祁泽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不应该成为你的阻碍,更不应该成为你的心魔。我知道你现在很懊恼,我也很懊恼。如果不是我优柔寡断,一直不同意你提出的改良源代码的计划,穆氏也不会遭遇今天的重创。但你要明白,一个人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困难,这是老天爷给你的考验,克服了,你就能登顶;被击溃了,你就只能掉入深渊。你应该一直向前看,而不是去注意身边的路人或脚下的蝼蚁。”

路人是谁,蝼蚁是谁,穆燃自己也很清楚。他点点头,乖顺道,“我明白了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失望的。不是你优柔寡断,是我没能坚持自己。如果我态度坚决一点,你会照办的。”

穆韫揉了揉儿子顶,表情很欣慰。他放下酒杯,走出房间,最后叮嘱一句,“穆氏的垄断地位被打破已经成为定局,我们如果硬顶着,只会受到多方打压,所以我不准备与皇室和六大家族撕破脸,你也不要因此而疏远严君禹。至于你俩的婚事,我看严洪垣那个老狐狸也会装傻,能拖就拖,不会急着帮你们办。”

穆燃眸光闪了闪,冷笑道,“不办也好,我对严君禹根本就没有感情。”

“是吗?”穆韫深深看他两眼,叹息道,“感情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们的基因等级匹配度很高,99%的数值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果用你俩的基因合成胚胎,有可能诞生像你□□那样的超级天才。穆家的根基永远是下一代,这一点你要记清楚。在我们穆家,婚姻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利益的结合,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穆燃脸颊微微一红,急促道,“我记住了,父亲。等他回来,我会想办法缓和与他的关系。”

穆韫这才满意了,放缓语气说道,“现在的穆家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严家的支持,不管你多生气,都给我忍着。祁泽那边你别出手,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我会处理他,一个碳基人,随便生一场小病就能死,与我们穆氏扯不上关系。当然,我不会现在就动他,至少等风波平息了再说。一个人对抗穆氏,也不知谁给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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