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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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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天前, 严君禹受命押送一批军用物资前往严家的秘密基地, 却没料半路被一伙星盗伏击,不得不迫降在ME219号星球。这是一颗尚未开的原始星球, 环境似乎受到某种因素的影响,正逐渐恶化,目前为止还没现智慧生物。

严君禹原本以为自己能很快离开此处,却现这颗星球散出一种古怪的电磁波,干扰了战舰的电子设备。无论他们怎么调试, 战舰都像没头的苍蝇, 在空中颠来倒去地打转,反复试飞几次后, 仪表盘和操控系统竟然不堪重负,彻底报废了。通讯器、智脑、定位仪等电子设备也都没能逃脱同样的命运。

无法可想之下,严君禹只好暂时留在ME219号星球。但悲剧远远还未结束,驻扎几天后, 他们才现这颗星球的植被和动物正成片成片死亡。

这一切都源于一种既像植物又像虫族的东西。它们长着厚厚的甲壳, 若蜷缩在地面不动,看着就像一块岩石, 然而一旦闻到血腥味, 就会立刻从休眠中苏醒过来, 伸展着细长的彷如藤蔓一般的触角, 狠狠缠绕住活物, 强行从它们的嘴巴钻入身体, 以血肉为食慢慢生长繁殖, 最终破体而出。

追击严君禹的星盗团同样受到电磁波的干扰迫降在这颗诡异的星球。先遭难的正是他们的一位团员。灰褐色的,像岩石偏偏又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怪物,从那人的嘴里快速钻进去,景象十分可怖。

五脏六腑被啃食的痛苦令那人了疯,当天晚上就吞枪自尽了。然而这还没完,他尸体刚倒下去,钻进肚子里的虫子就破体而出,数量从一只变成了密密麻麻一大群,立刻往他同伴的身体里钻。

星盗大多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向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立刻拿起枪扫射虫子,并把被寄生的同伴一一杀死。但很快他们就现,这种做法简直愚蠢至极,钻入人体的虫子会迅速进行分裂繁殖,杀得人越多,它们的数量也就越多。又由于它们行动敏捷,不惧水、火、雷电、风刃、冰冻等异能攻击,除了粒子弹,竟然没有有效的手段能将之彻底灭杀。

只要碰到地面,它们就会钻入土层,瞅准时机再忽然钻出来,扎破人的皮肤钻进肉里。它们体积不等,有的像成人拳头那么大,有的只有黄豆粒那么一小点,潜伏在周围的环境里,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短短一夜之间,几百人的星盗团就只剩下二十几个幸存者,其余全变成了这些怪物繁殖的温床。严君禹的队伍也损失惨重,为了活命,两方人马不得不暂时联手。摸索几天后,他们终于找出规律:一旦被这种怪物寄生,最好的解决方式不是立刻杀死宿体,而是坚持活下去。存活的时间长了,密密麻麻分布在体内的怪物会互相吞噬,数量减少,变成个头较大的成虫。

破体而出时,它们会由成千上百只变成三四只,行动也会变得迟缓,这样更便于瞄准射杀。被寄生的感觉非常人能够忍受,疼痛、恐惧、绝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人的神经。一天不到就吞枪自尽的人比比皆是,坚持三天,甚至七八天的,都是意志力超凡的强者。

很不幸,失去异能的严君禹也成为了等死的人之一。他坚持了一天、两天、三天……到如今已是第九天,遍布在身体里的怪物互相吞噬,最终只剩下一只,正蜷缩在他腹部,或许下一秒,也或许明天,就会用触手撕裂他的身体,慢慢爬出来。

他坐在火堆边,全神贯注地翻阅智脑,几名属下端着粒子枪,既戒备又哀伤地看着他。

“你到底在看什么?”红鬼星盗团的领狼牙满脸好奇地问道。

严君禹并未回答,关掉智脑后靠在树干上假寐。短短二十多天,他竟消瘦得不成样子,体表浮出一层黑紫色的青筋,看上去像得了基因崩溃症的病人。但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这些青筋并不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寄生在他体内的虫子伸展的触手。它依靠这些触手捕捉、吞噬同类,并吸收宿主的血肉。

全身被这种触手贯穿,五脏六腑更被啃食得千疮百孔,那种痛苦可想而知。狼牙盯着严君禹越来越苍白的脸庞和越来越粗壮的“青筋”,既感到头皮麻,又十分敬佩他强悍无比的意志力。

迄今为止,他是坚持得最久的宿体,而且从未露出或恐惧、或绝望、或疼痛的表情。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巡逻、狩猎、寻找出路,除了外表的改变,他活得就像正常人一样。

“你难道感觉不到疼痛?”狼牙没话找话。

严君禹还是没搭理他,心底却充满无奈。感觉不到疼痛,怎么可能?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中挣扎,若不是那段曾经遗失又终于找回的记忆支撑着自己,他或许早就倒下了。被穆燃的神识攻击并掠夺异能后,祁泽印刻在他脑海中的封印也产生了松动。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之所以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全是祁泽不顾一切为自己续命的缘故。

难怪他对祁泽那般熟悉,那般亲密,那般向往,原来他们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两个月。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经脉,每一滴热血,都是祁泽亲手为他换来。浸泡在能量液里,遭受雷霆万击的时刻,他无比清晰地记得,祁泽不顾一切地跳下来,为自己承受了绝大部分痛苦。

他在自己耳边出隐忍的呻.吟;他凝视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殷切的期待。他希望自己活下去,哪怕是逆天改命。于是严君禹活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跟这种怪物没什么两样,一个靠宿体的血肉作为生存的养分,一个靠过去的记忆作为支撑。

为什么要让我遗忘?你知道这段记忆对我而言有多么宝贵吗?偶尔,严君禹也会产生这样的怨恨,但很快,对少年的感激与思念就淹没了一切。剧痛中,他几乎难以入眠,但梦见少年的时候,却会睡得格外安宁。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少年不断敲打模具,背影由单薄瘦弱变得修长柔韧,透明的汗珠沿着优美的蝴蝶骨滑落腰窝,又没入长裤消失不见。这样的场景成了严君禹流连不去的美梦,哪怕清醒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凭借这段记忆,他一天一天支撑下来,只因这条命是祁泽给的,除非祁泽亲手拿回去,否则他绝不会放弃。

他的几名战友正在清点物资,末了悄悄走过来,说道,“队长,我们的食物和饮用水不多了,你看怎么办?”

“明天去寻找水源,这里不能再待了。”他睁开双眼,果决下令。

刚来的时候,这片区域还是茂密的森林,水源干净,空气清新,很适宜人类居住。但短短三四天后,森林就大片大片枯萎,水源也遭到不明原因污染,变得浑浊不堪并带上了强酸性,即使是身体素质强悍的特种人也难以入口,更何况普通人?

再这样下去,严君禹毫不怀疑这片区域会变成死亡地带。

“把所有物资打包好,明天我们向东迁移。过去问问狼牙,看他们走不走,不走我们就分道扬镳。”唯有活着才能再次与祁泽相逢,所以严君禹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们跟你们走。”狼牙瞥他一眼,提议道,“这是第九天了,我还以为你会让队员离开,自己单独留下等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其实可以送你一程。最近几天我也现了,你身体里的虫子只剩下一只,只要朝这里开一枪,不但你能得到解脱,我们也都安全了。”

他举起粒子枪,瞄准严君禹腹部。严君禹的属下连忙举枪戒备,双方陷入僵持。

恰在此时,天空划过一抹亮红色,像是流星坠落,又像是飞船失事,紧接着一团火云冲上天空,掀起强劲的气浪。爆炸的轰鸣声从千里之外滚动过来,惊得飞鸟四散,也令僵持的氛围活跃起来。狼牙收起粒子枪,命令道,“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你们也去看一看。”严君禹淡淡开口。

两方人马各派了两名风系异能者前去查看情况,然后继续盯着彼此。红鬼星盗团的成员干惯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即便暂时与严君禹的队伍达成了合作关系,也一直没打消杀念。要知道,严君禹的飞船里堆满了物资,足够他们活上好几个月。有了这几个月的缓冲,他们的舰队早晚能找来ME219号星球。

事关生死存亡,红鬼星盗团不会手软,严君禹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双方都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对上。

在无声的死寂中,几名风系异能者飞快赶回来,身后跟着两名陌生人,当他们渐渐靠近,借助火堆的照明严君禹才现,这两人竟然是李子谦和欧阳晔,而且他们背上分别背着两个人,只是一直埋着头,看不清容貌。

严君禹猛然站起身,一只手用力按压腹部,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追问道,“刚才那艘飞船是你们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活下来?”他死死盯着李子谦背上的人影,双眼通红,呼吸急促。

“好久不见。”李子谦轻松地打着招呼,并把背上的人放下来,顺手理了理对方凌乱的额。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小花脸,鼻尖、脸颊,满是乌黑印记,唯有一双眼睛比天空的星辰还要明亮。

“我就知道你没死!”他张口说道。

“你怎么来了?”严君禹半是狂喜,半是焦急。喜的是能在临死前再见少年一面,急的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保护对方的能力。这颗星球充满难以预测的危险,他完全没有把握送少年离开。

“你怎么能来这里!”上扬的嘴角迅速耷拉下去,他的表情难看极了。

“我来救你。”祁泽走上前,打开灵眼仔细看他,沉声问道,“你肚子里是什么东西?”严君禹腹部的一团魔气比李子谦还浓,这是被哪个魔人附体了不成?

“你受伤没有?”严君禹避而不答,想把人拉到身边好好看看,又担心那怪物破体而出,误伤少年。他踌躇不前地站在原地,心里有喜悦也有焦躁,更有一股急切的求生欲蒸腾而起。最渴望的人不远万里,冒死前来救援,他怎么舍得死?

“被烟熏了一下,没什么。”祁泽边说边抹脸,原本只是一道两道的黑印被他均匀抹开,变成了小煤球。

严君禹忽然笑起来,心里无比感动,也无比安宁。他从空间钮里取出一条干净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少年擦脸,眼角余光瞥见欧阳晔背上的小姑娘,不禁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明蕊,我的朋友。”祁泽说起这个就有些生气,“我原本只带了欧阳晔和李子谦来救你,这小家伙竟然偷偷藏进救生舱,要不是坠机的时候小黑从门缝里爬出来求救,我们差点把她留在爆炸现场。”

“祁泽哥哥对不起!”明蕊连忙道歉,还怯生生地看了严君禹一眼。

“是我们在医院遇见的小姑娘。”严君禹过目不忘,很快就想起对方是谁。他看了一眼被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的布娃娃,立刻意识到这是祁泽的作品。那双眼睛太灵动了,像活物一般。

“这颗星球有古怪,我们的飞船刚靠近就生了故障,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李子谦冷静分析道,“如果不弄清磁场形成的原因,并克服它,我们恐怕走不了。”

“你们不应该来找我,太冒险了。”严君禹叹息道。

“来都来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欧阳晔翻了个白眼,“别说这些要死不活的话,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嗯,我们一起想办法。”严君禹点头微笑,然后把煮熟的面条分别盛给祁泽和明蕊,自己只留下半杯面汤。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壮汉跑过来,递给李子谦和欧阳晔两包饼干,希冀地问道,“你们是元帅派来的救援队?”

“嗯,我这里还有一些物资,你们拿去吧。”李子谦把一枚空间钮递给壮汉。那人显得很高兴,立刻接了过去,又跑去向战友们解释情况。

狼牙早猜到这四个人身上带有物资,不免有些眼红,扬声嗤笑,“哟,这不是李少主吗?你不用坐轮椅了?这次的义肢质量挺好啊?”

“头儿,他们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送死的?又是残废又是小孩的,能不能活够二十四小时都成问题。”一名星盗贬损道,其余团员则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这支救援队的确有些磕碜,李少主虽然是个特种人,但架不住他残疾啊;坐在严君禹身边的少年身体十分瘦弱,除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洋娃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来扮家家呢。唯独那名手拿长剑的高壮小伙有些看头,却也并不怎么厉害。

“我说严君禹,你祖父是不是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派一些乌合之众来找你?”狼牙灌了一口烈酒,嬉笑道,“你干脆跟他们说实话吧,你注定要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这话什么意思?”祁泽直勾勾地看过去。

“你自己问他啊!”狼牙指了指严君禹的肚子,“来的路上他的队员不是跟你说了吗?他肚子里有东西。”

“头儿,他们没跟他说。”先前被派去查看情况的风系异能者小声提醒。那少年是自己看出来的,绝对错不了。

狼牙却没当回事,把喝空的酒瓶扔进火堆里,阴狠地眯了眯眼。他巴不得严君禹早点死,这样才好吞并他的物资,至于那些队员,识相的留下,不识相的干掉。

“到底怎么回事?你肚子里为什么会有魔气?”祁泽灵眼全开,恍然道,“封印不在了,你恢复了记忆?”

“嗯,有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当初完全不必那样做。”严君禹摸了摸腹部,解释道,“这颗星球大概被虫族占领了,而且是我们从未现过的虫族……”

李子谦和欧阳晔久久回不过神来。以人体为卵巢而繁殖的虫族,危害比任何虫族都大。这就像一种难以治愈的瘟疫,一旦某人得病,就会传染一大片,它们的繁殖速度快得吓人,要感染一整颗星球的人口,或许只需两三个月。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李子谦冷静地询问。欧阳晔把瑟瑟抖的明蕊抱进怀里拍抚,自己也悄悄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先撑着,撑不住的时候我会亲手杀死它。”严君禹飞快看了祁泽一眼,然后垂下头去。

“祁少来了,他应该会有办法。”李子谦笃定道。

祁泽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火堆,脑袋里浮现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把怪物逼出来固然容易,然后呢?严君禹该如何活下去?他原本是天之骄子,现在却上丹田开裂,下丹田俱毁,四肢百骸里浸透魔气,下半辈子都得躺在病床上。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救他,也想保护他的尊严与骄傲。

白骨生肉丹只有一颗,先前已经用在严君禹身上,逆天改命可一不可二,否则天道必然会有所察觉,并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彻底抹杀严君禹的存在。种种非凡手段,要么不能施展,要么没有条件施展,祁泽顿时被难住了。

严君禹揉揉他脑袋,安慰道,“别想了,顺其自然吧。”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土层竟隆起一座小包,顶端开了一个口子,密密麻麻一大群虫子扭动着湿漉漉、滑腻腻的触手,朝这边爬过来。它们速度奇快,眨眼就到了跟前,饶是严君禹早有戒备也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把祁泽扛在肩头。

欧阳晔抱起明蕊,跳到对面的大树上。其余人连忙四散奔逃。

奇怪的事情生了,虫潮绕开严君禹,争先恐后地向李子谦爬去。它们像地毯一样掀起来,把李子谦盖了个严严实实,细小的触手扎入他皮肤,刺穿一个个血洞便快速钻进去。

李子谦总算明白什么叫蚁多咬死象。他动作已经很快,却架不住虫子数量庞大,一会儿功夫就把他裹进包围圈,当成了繁殖的温床。一大堆虫子钻进他体内,余下那些没能抢占到合适的位置,便朝树冠上的明蕊爬去。至于其他人,则被它们完全忽略了。

狼牙和一众手下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脸皮抽搐地看着这可怖的一幕。明明没被寄生,他们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痒,更有一种绝望感汹涌而来。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神出鬼没的方式,这么庞大的数量,谁能躲得开?今天幸好有几个替死鬼挡了灾,否则就该轮到他们倒霉了。

“头儿,这些虫子以前都不挑人的,今天怎么专门攻击李子谦和那个小姑娘?”一名星盗小声询问。

“我怎么知道,先看看再说。”狼牙抓了抓不断麻的头皮,阴狠道,“那小姑娘看样子就是个不能吃苦的主儿,一旦被寄生,马上就会痛死。那些虫子本就数量惊人,一旦进入她的身体,立刻就会成倍繁殖,到时候将造成更大的虫潮。不行,我们得先把她干掉。”

狼牙早就现一个规律:那些虫子从来不攻击死物,只寄生活物。

“那就先把她杀了。”一名星盗立刻拿出粒子枪,瞄准明蕊。偏在此时,明蕊怀里的布娃娃竟然从她怀里跳出去,满头长猛然暴涨,像黑色的流水将虫潮淹没,然后一大把一大把地卷起来送到嘴边,嚼成碎沫。

它伸长脖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黑漆漆的眼睛眯成月牙状,似乎很满足。被它头扫过的地方已是干干净净一大片,一只虫子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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