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发觉,她竟从没有正眼看过他。
不,小时候她正视过他,他长得特别好看,是那种令一眼惊艳,移不开眼睛的长相。很多女佣都喜欢他,但他当时只有十几岁,一般女佣都比他大。
当时的人比较早婚,没人愿意消耗自己的青春去等一个男孩长大。
因为在世俗的观念里,女生比男生老得快,她们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敢去冒险。
她当时几岁来着?她忘了。
她印象最深的是,她被绑架,藏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她好冷,好饿,好害怕。她既希望有人可以给她带口吃的来,又怕绑匪真的来了会杀了她。
饥寒交迫,惊恐噬心。
每一秒对她都是煎熬,在电视上,书本里所看到的种种恐怖画面,一一在她脑海里上演。
正当她慢慢绝望之际,一名少年宛若天神,闯进来救她。
他解开了她的绳索,拉着她就要跑。
她永远记得他当时掌心的温度,那么温暖,熨烫着她整颗心。她红着脸说她好饿,跑不动。他像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馒头。
馒头已经硬了,跟石头有一拼,却是她今生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都是她不好,耽搁了太多时间,绑匪来了,要抓他们。
他拼命反抗,手里挥着刀,像个亡命徒,他对她大声喊:“你快跑……”
她也想跑啊,可她吓得腿软,跑不动。
他年纪跟她一般大,只有十五岁,但不要命起来,绑匪也
惧他三分。有两名绑匪还被他的刀划伤了,流了血。
绑匪骂骂咧咧,抓起棍子要打她。他快速将她拉入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她躲在他怀里,虽然他还没有长大,肩膀不够宽阔,但他是她今生见过最男人的男人。
但她也好害怕,她不要他死。
万一他被打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想抬起头,看看他,他紧紧摁住她的头,声音宛如天籁,极度温柔:“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他明明被打得奄奄一息,她都听到了他骨头断裂的声音。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跟她讲话。
那一刻她哭了,被绑架那么多天,她都没有哭过。
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没有用,母亲从不管她悲伤或是失落,她的眼里只有哥哥和妹妹。
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但那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被人呵护的温暖和体贴。
突然,她听到了警笛声,她心中大喜,感觉有救了。
绑匪惊了,骂骂咧咧,有人大喊,是这个小子干的。
他们四散逃蹿时,不忘放一把火。
屋子是茅草和木头搭建成的,一点就着。他受了伤,保护不了她。她当时被吓得六神无主,连跑都不会了。
火海里,她吓得只会尖叫。火势烧得很快,越来越旺。
她处于崩溃的边沿,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才十五岁,还没有长大,她没有享受过任何宠爱。
她不甘心
,不甘心。
“快跑。”她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耳边传来一声怒吼,有人重重将她推开。恰好一根屋梁砸下来,砸到了他脸上。他顾不得疼,拉着她就往外跑。
消防队员赶到,将她拉住安全的地方。
她看到他半边脸被烧焦了,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她心好痛。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他现在该有多疼啊?
她跑向他,他居然对她笑,说:“你没事就好。”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脸上那一抹笑容,明明那么丑,她却觉得好美好耀眼,如同冰雪消融后,天山的一朵雪莲。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倒了。她哭得好伤心,她求他醒过来。她求消防员叔叔一定要救他,救活他。
情绪太激动,她晕倒了。
她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她问,他怎么样了?
他们说他伤得很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对了,他当时的名字还叫陈景昊,一个好听又有阳光的名字。
一个星期后,他醒了,医生说他伤得很重,能拣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他脸上的伤是好不了了。
她心很乱,她不明白,他是南宫萧谨陪读,为什么会跑来救她?
他长得那么好看,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就算站在俊美绝伦的南宫萧谨身边,他也毫不逊色。
如今他因为救她毁了容,后半辈子该怎么活?
她想去看他,又不敢。
犹豫着,她就出院了。他一直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以至于
她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就是受到了惊吓和饥饿。
她当时有种逃避的心理,她觉得对不起他。
身体上的伤好了,但她受到了惊吓,被送到国外做心理治疗。
当她回来,他也出院了,他不再跟随南宫萧谨,而是在琴瑟楼当了一个普通的下人,给自己取名阿仆。
她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他脸上丑陋的伤痕时,她有些明白了。
他是因为自卑吧,毕竟,南宫萧谨那么耀眼,若是身边跟着一个丑八怪,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很愧疚,他若跟着南宫萧谨,必然前途无量。但为了救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知为何,她不敢面对他。
每次见到他,总是躲开。
她甚至没有认真跟他道过谢,仔细想想,是她害了他,害了他。
再后来的后来,她依旧当隐形人,他也从不主动到她面前晃,甚至刻意避着她。
几年后,她考上了大学,选择住宿,他们之间更没有交集。
她不是那么迟钝的人,情感上她隐隐觉察到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不然,他不会舍命来救自己。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说,有他在,不要怕,他会保护她的。
她空有一个大小姐的头衔,实则爹不疼,娘不爱。她在南宫家活得像个影子,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终有一天,她绝对会惊艳到他们。
阿仆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可以给他的钱,别
的什么都给不了。
从记忆里抽出思绪,南宫玉盼眉头深锁,若不是他拼命相救,早就死了。
这些年,她没有真正感谢过他,还当他是空气。
“你不要走。”话一出口,南宫玉盼就后悔了。
一码归一码,他救了她,她感激于心。
但今天是他害了她,若非他跟陈晓晓有纠缠不清的感情,她也不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她这算是无妄之灾吗?
南宫玉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让阿仆看到了希望,他慌忙转身,目光里控制不住的渴望。
暗中吸一口气,南宫玉盼恢复一贯的冷傲与漠然。
“现在大宅出了这样的事,谁都走不掉。我妈妈最近心烦,你还是别去招惹她了。等事情告一段落了,再决定去留吧。只要你们把自己感情问题处理好,就行。”南宫玉盼说完,转向陈晓晓。
“我们算是一起长大,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我很少在南宫家,跟他也没有任何瓜葛,只希望是误会一场。你把解药给我,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为了活下去,她可以暂时放过她。
对,暂时。
“我真的没有解药,就算你现在要将我千刀万剐,我也没有。而且,我也中了别人的暗算。二少夫人说,你中的是百尸毒,我中的是阴花毒。我们这一种毒分开的两种成分。”陈晓晓说的话南宫玉盼前半段听懂了,后半段听得一头雾水。
但她清楚一点,陈晓晓是真的没有解
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