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一幕幕同样如幻灯片般,自南宫玉盼脑海里匆匆掠过。
每一幕都栩栩如生,宛如刚刚发生过一般。
低下头,看着阿仆心口的刀,南宫玉盼泪如雨下。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他,他要牺牲自己救她?
她自私自利,贪婪又阴险,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纪景昊,你真是太傻了,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你拿来救我,真的不值得。”南宫玉盼心痛如绞,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在她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苦过。
南宫玉盼感觉自己快疯了,她不要纪景昊用这样的方式救她。她承受不起,无以为报。
“我知道,我很早就想去陪妈妈了。只是,我怕她骂我,不肯原谅我。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见她了,还有爸爸。我们一家要团聚了,你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到了此时此刻,纪景昊仍在安慰她,仍在为她着想。尽一切能力减轻她的愧疚感。
天啊,她之前到底有没有长眼?怎么没有看到对自己如此之好的他?
不,她眼睛看到了,但她没有心。
她一颗心全扑在怎么算计人,怎么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上。
简灵溪看得心里很难受,泪一阵阵涌上眼眶,她只能强自压下。
阿仆的行为太令她感动了,他对南宫玉盼的爱胜过一切。
莫说简灵溪了,就算是一向游戏人生的古月红都相当震撼。
她这一生见过的男男女女数都数不清楚,但大多数都偏向南宫玉盼,自私,自我,但没有她这么极端。
阿仆的付出也算是让她长了见识了,若非亲眼所见,她肯定当成一个笑话听。
阿仆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白,连唇角扬起的笑容都显得很无力。简灵溪见状,心里揪着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被取出来了心头血的人是注定活不了的,她没有能力挽回什么。
南宫玉盼也感觉到了阿仆的变化,她蹲下来,捧着他的脸,泪水爬满双颊:“景昊,景昊,你撑着点。灵溪,你快救救他啊,快救救他,你了……”
她从命令到哀求,充分展现出她的无力与惊恐。
简灵溪别过脸去,身为医者,她早该熟悉这一切。生与死都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她应该坦然待之才对。
只要她竭尽全力,就应该问心无愧。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凡人,有最普通的喜怒哀乐,做不到看淡,更做不到漠然。
“大小姐,你别为难二少夫人了,她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阿仆眼皮越来越重,渐渐要合上。
南宫玉盼惊恐大喊:“不要睡,景昊,你不要睡……你了,不要睡……纪景昊,我警告你,你要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此时此刻南宫玉盼每一个字都令人心酸至心痛,看得出来,她对阿仆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她的野心太大了,蒙蔽了理智,一直在自欺欺人。
在这里的人只有古月红医术最高,简灵溪好几次想开口请她想想办法,话又咽了下去。
古月红个性古怪,行为乖张,她从不为别人考虑,只以自己的喜好为准。她若有一点点为别人考虑,就不会有今天。
她现在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仿若救命恩人。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的私人作祟,南宫玉盼怎么有机可趁。
其实,南宫玉盼也不值得同情。她自诩凄苦,不受宠爱,可这世上比她苦的人多了去了。所有种种,全是她为自己的私欲找的借口。
这里最可怜的,当属阿仆。
他比南宫玉盼苦多了,被自己的亲人陷害,好几次徘徊于鬼门关前。可他并没有怨恨世间的不公,恰恰相反,他很努力对别人好。
正因为他尝尽人间凄冷,更懂得,更珍惜温暖的可贵。
这就是人性,连神都改变不了。
“景昊,景昊,求你了,你了,不要睡,不要离开……我……”南宫玉盼满心悔恨,她之前怎么就没有看到他的付出?
不,她是看到的,只是假装视而不见。她把他的所做所为认定是他的责任,她从未考虑过,冒死上山救她,不是他的职责,更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她太自私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一切都扭过来看。
原本已经陷入弥留的阿仆费力睁开眼,从灵魂深处发出疑问:“你说真的吗?”
生死离别之际,南宫玉盼放下了自尊和骄傲:“是真的,是真的。从小到大,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看得到我的悲伤,我不能向谁倾诉,只能默默隐藏。是你,是你给了我温暖,我却不知好歹推开你,伤害你。景昊,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一直高高在上的南宫玉盼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阿仆真的好心疼,他想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却办不到。
“大小姐,别为我难过,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找一个你爱的人,好好生活。”阿仆神智已经渐渐模糊,他只能尽快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不过,事已至此,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剩下的叮嘱只想让她余生少些愧疚,多些阳光。
“不,景昊,你不要走,你留下来陪我。你才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没有谁比得上你。景昊,只要你活下来,我就嫁给你。”南宫玉盼抱着阿仆,说出他的奢望。
阿仆嘴角上扬,却溢不出感动。
他这么做不是想得到她的回报,他只是单纯想救她而已。
阿仆张了张嘴,喷出一口血,眼睛缓缓闭上。
南宫玉盼心神俱碎,顾不得擦去自己脸上的血渍,捧着阿仆的头,摇晃着他:“不,你睁开眼睛啊,不要睡,不要睡,你了……景昊,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灵溪,灵溪,你快帮他看看啊,救救他,救救他……”南宫玉盼第一次这么悲伤绝望,比自己要死更痛苦千万倍。
“灵溪,求你了……”南宫玉盼小心翼翼将阿仆放在地上,动作那么轻柔,唯恐他磕着碰着,会痛。
不顾尊严和骄傲,行膝到简灵溪面前,紧紧抓着她的裤管,仰望着她:“灵溪,你想想办法吧,你一定可以救景昊的,对不对?”
简灵溪艰难摇头,她不是个会藏私的人。
如果她有能力救,不需要南宫玉盼这么哀求她,她早已出手。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现在她真的无能为力,弯下腰,要扶起南宫玉盼:“对不起……”
这三个字似三把利刃,深深扎入南宫玉盼惊恐的心头,绞出了她的心头血。
“不……灵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景昊是无辜的。你是最仁慈的医者,帮帮他,帮帮他……只要你能救他,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绝无二话。”南宫玉盼不肯放弃,就像阿仆从未放弃过救她一样。
简灵溪眉头深锁,她很为难。
古月红淡淡开口:“人啊,总是这样,失去后才想珍惜,晚了。”
南宫玉盼忙转向古月红,朝她磕头:“古小姐,古小姐,是我不好,没有做到你吩咐的事,请你救救景昊吧。只要能救活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古月红撩起自己的一簇头发卷了卷,状似无意地说。
她的话如同极致黑暗中的一道曙光,让南宫玉盼看到了希望。
她疯了似的,快速爬向她,点头如小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