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救古梦,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还给我下了一种钻心噬骨的毒。我才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如果贪生怕死就不会在这时候回来。复仇是我人生唯一的目标,我承认自己心太软,我对她下不了手。不管她怎么对我无情无义,我都无法忘记她生养了我一场。如果她,就没有我。对古梦,我就没有这种愧疚感了。我可以坦然对她下手,她死了,也等于报复了家主。”古雅脸色惨白,在幽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恐怖。
简灵溪能理解她内心的愤怒和怨恨,都是家主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么护着古梦,却要置她于死地。
这样的感情太扭曲了,一次次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简灵溪垂下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她知道古雅不希望看到她同情的目光。
“古梦就是个草包,她连自行排毒都不会。眼看着威胁不了我,家主不顾一切,将自己全身的内力全输给古梦,助她排毒。她原本就奄奄一息,这下子更是只剩下一口气了。我们三个人,都倒在地上,谁都解决不了谁。但我已经完全心寒了,不想再问她什么了。”古雅长发慢慢垂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她们都在心底盘算着怎么除掉我,可我就在她们身边,她们就是无可奈何。我想笑,笑自己蠢,笑自己心太软,她都已经做得那么绝了,我还在奢望一点母爱。自始至终,她只是家主,不是母亲。哪怕她用命护着古梦,也不是因为爱她。只因古梦是女孩,是她的责任。古家人的冷漠和残忍是镶入骨子里的基因,我确实不像古家人。”她唇角泛起自嘲的笑,“古”这个姓氏,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折磨。
“我疏忽了一点,不管她病得再重,她终究是古家家主,她学会了整个藏书阁里的秘籍。她懂的,比我多得多。见我宁可死,也不肯给古梦解毒。她急了,不顾一切,使用了古家的禁术,服用了一颗药丸,配合她术法,她将身上最后的力气全聚中在一起,相当于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她站起来了,用尽一切方法逼我。可惜啊,不管她怎么对我用刑,我就是不肯说。其实,不是不说,是连我也没有解药。我在山洞呆了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我怎么会制出解药呢?她不信,她不允许古家后继无人。她发了疯一样折磨我,我们都清楚,她时间不多了,等她油尽灯枯时,我就解脱了。简灵溪,你知道吗?我当时还有点想她活着,哪怕她活着,就会使劲折磨我,我仍然希望她能活着。哈哈……我是不是跟她一样,病得不轻?古家人都是不正常的。”古雅仰天大笑,这次她再也藏不住悲伤,让泪一滴滴滑落。
简灵溪心疼极了,也没有多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揽靠在她怀里,用这种的方式安慰她。
她这个样子让她联想到了小彤,那样无助,那样悲伤。她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本能想给她一丝丝温暖。
古雅怔忡后,慢慢伸出手环上她的腰,她咬住唇,不溢出哭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委曲得一颤一颤。
简灵溪轻拍着她的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古雅才慢慢推开她。
她最狼狈脆弱的一面都被她看到了,她也无须再隐藏了。
她改趴在桌子上,声音已经恢复平静:“见我实在不肯说,她自己给古梦逼毒。在那时候,采取那样的方法,等于不要命。可她没有半丝犹豫,仿佛古梦就是她的命。也是,自始至终,她都视古梦如命,不惜一次次残杀我。那时的她们毫无抵抗之力,只要我再撒一把毒,她们就没命了。我虽中了噬骨散,还是比她们强一点。我又一次心软了,我让她交出家主红玉。我不杀她,我要成为家主,彻底改变古家这扭曲人性的家规。她开始答应得好好的,说,只要古梦没事,她就把家主之玉给我。我知道她在拖延时间,她要赶在自己的生命耗尽之前,解开古梦身上的毒。”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我可以轻而易举解决掉她们。但古家的家规没有人性,只有家主亲自授予的红玉才有效。否则,一经被发现,古家人会群起而攻之。家主是古家医术最高的人没错,但双拳难抵四手,能力再强,也受不了群攻。这也是我最大的失误,怪只怪我当时太年轻。遇到的事又这么棘手,我想不了那么深。还有她太狡猾了,她故意做出力气耗尽,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我竟然没有对她下手,还听从她的话,念在亲情一场的份上给她递了一杯水。她要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我的命。她趁机抓住了我的手,以自己的性命为印,将我推进这个阵法里。”古雅继续说。
“她……”这样的真相太残忍了,简灵溪自始至终,一颗心都是揪扯住的。
身为旁观者,她都听得快窒息了,可想而知,古雅当时有多么难过?
突然,灵机一动,简灵溪想到了一个年龄差。
“古雅,算算年纪,你当时应该不到三十岁,二十五岁左右吧?那你怎么会只被困了三五十年?”不是她年纪大了,记错了,这里面还有隐情。
因为古月馨的年龄跟老爷子差不多,古雅的辈分在她之前,应该是近百岁了才是。
“你很聪明,也很细心。没错,当时家主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她只启动了阵法,却没有力气关上。我趁机逃了出去,我在外游历了二十年,最后古梦设下毒计,再度将我封印。”这一次古雅不再说细节了,简灵溪听懂了,这个年纪差也补上了。
见她沉默不语,古雅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居然输给了样样不如自己的古梦?”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简灵溪一惊,赶忙解释。
“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反正啊,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还记得我刚刚问过你的问题吗?”古雅突然说,简灵溪一愣。
她问过她这么多个问题,她哪知道她现在指的是哪一个?
白了她一眼,古雅也不为难她:“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力肯定比你强,但我确实情商不足。否则,也不会一次次被人算计。”
“呃……”简灵溪垂下了头,也许是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吧,古雅身上仍维持着几分小女孩的天真和直率。
她情绪无常,但很率直,并不隐藏。
每一个情绪都表露无疑,心机不重。
听完了她的故事,简灵溪为她心疼,但她仍想出去。
“前辈,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没有摸透这个阵法的奥妙吗?”简灵溪再问,如果她能出去,一定要得到古雅的指点。
“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你还不信?”古雅有些生气地别过身去。
简灵溪轻叹一口气,哄她:“不是的,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我知道你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子,而且,同样被困在这里,你没必要对我说谎。”
“是吗?你真的这么想?”古雅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上一秒还阴云密布,下一秒就晴空万里。
简灵溪举起右手,做发誓状:“我对天发誓。”
“好了,好了,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没人做恶了。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了。”古雅看向她,目光定定的,像发现了什么奇妙之处,看得简灵溪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