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着精致烟薰眼妆的男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王真正要发怒,背后传来方若婉认命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小姐……”王真无奈又心疼,她真的搞不明白,如果二少只为了应付贺彬,让他交出解药,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难道,他不知道每一个步骤对小姐都剜心之伤吗?
小姐那么爱他,他非但另娶他人,还要精心安排她结冥婚。说他不是故意的,她都不相信。
方若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和愤怒,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
既然都要顺从,何不表现得心甘情愿一点?
王真咬了咬牙,后退一大步,让他们进来。
几个造型设计师来到方若婉跟前,礼貌打招呼后询问她的意见:“方小姐,请问你对这次的妆容有什么想法或要求吗?”
“你们……”王真气得不行,若不是方若婉用眼神拦着她,她早就拿扫帚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想通后的方若婉表情淡然:“我没任何要求,你们看着办吧。”
“是。”设计师终于不再问了,而是拿起沙发上的婚纱,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商量完毕,制定出了一个方案。
他们拿出笔记本电脑,十分专业地先将整体的造型图画出来,给方若婉看:“方小姐,你先看一下效果图,如果不满意,我们再调整。”
“不用了,你们决定就好。”方若婉始终语气淡淡,不再激动。
王真看得气愤不已,手握成拳。
她看错了南宫萧谨,原本以为他会对小姐多一丝怜爱,没想到他如此可恨,将她的伤口撕开,再狠狠洒上一把盐。
这样的痛直透灵魂,还喊不出声来。
“是。”见方小姐脸色很差,设计师们也不敢再多问。既然她毫无意见,就由他们做主吧。
“方小姐,时间不早了,你方不方便先去洗个澡,把婚纱换上,我们……”造型师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真实在是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歇斯底里将他们骂出去,重重关上门。
接着抱住方若婉,失声痛哭:“小姐,小姐,你的命好苦啊。二少怎么能这么对你?贺彬只想杀人,二少这是诛心啊,他比贺彬还要残忍万倍。小姐,我们不要出去,不要出去了。夫人会有办法,夫人都亲自赶来了,她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夫人会帮你的,小姐。”
王真心疼得无以复加,哭得语无伦次。
方若婉倒是一脸坦然,半分表情都没有:“王姨,你别这样,去告诉造型师一声,请他们稍等一下,我去洗个澡马上出来。”
“小姐……”王真惊讶看着方若婉,只见她双手撑着床,努力要站起来。
只是,她身体过于虚弱,动作缓慢,却她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
小姐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从不轻易妥协。
这一次是怎么了?
所有人的做法都超出了她的认知,感觉她活在一个计划里,眼睁睁看着所有人
忙忙碌碌,她却参与不进去。
不,或许说,她已经身处其中,不能自拔。
王真怔忡之际,方若婉已经拿起婚纱走向浴室。
那新鲜的红衬得她益发惨白,纤细,俨然已经认命。
王真想冲上去阻止她,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转身出了门。
……
两个小时后,天已全黑,花园亮起一盏盏灯,照在黑纱上,映出阴森的影像。
造型师走了,方若婉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轮椅上,由王真推着缓步走来。红色的薄纱遮住她的脸,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然,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悲伤,那么强烈,王真一直紧紧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不喊出声来。
小楼门口铺着一条长长的地毯,一路延伸到花园中央,那里有一张供桌,上面点着红烛,放着贺然的黑白照。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惊。
好几次王真都要推着方若婉掉头,是她一次次开口,让她不要慌,继续往前走。
短短十几米的路走了好几分钟,王真一直红着眼眶,噙着泪。
简灵溪站在阳台,看着这一幕,一颗心揪扯着。
听说南宫萧谨答应要让方若婉和贺然配冥婚时,她惊呆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事?就算贺彬提出的要求,南宫萧谨也不可能答应啊。
然,她看着保镖布置场地,看着天慢慢暗下来,现在看着王真推着身穿大红嫁衣的方若婉出现在这诡异的红毯
上,她不信也得信。
秋婶一直和简灵溪在一起,名为陪伴,实为保护。
“二少夫人,我们进去吧。”秋婶不想让简灵溪看到这样的画面,因为她很善良,她会难过,会替方若婉打抱不平,认为二少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
简灵溪没有离开的打算,蹙眉问秋婶:“南宫萧谨,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婶微微垂下头:“这是二少的决定,我也不清楚。”
“是吗?”简灵溪不信,因为从秋婶一直紧随自己不肯离开的架势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必是受了南宫萧谨的命令。
“二少夫人,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二少肯定另有安排。他不会让方小姐受这样的委曲的。”秋婶坚信南宫萧谨的人品,他绝不会将方若婉推向那样的境地。
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谁都知道这样的婚礼毫无意义,却对方若婉是巨大的羞辱和伤害。
简灵溪不是个喜欢逼迫别人的人,既然秋婶不肯说,那就不说吧。
反正,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会发生些什么,接下来很快会真相大白,她何必急于一时?
“秋婶,我们相互妥协一下吧,好不好?我不再问你,你也不要让我回房。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的。”简灵溪手轻轻放在护栏上,商量的语气里透着坚持。
“是。”秋婶轻叹一口气,她知道简灵溪平时脾气极好,极其善良,可一旦她决定的事,别人难以改变。
……
王真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终于到了供桌前,南宫萧谨和贺彬分立两侧,红烛在微风间轻轻摇曳,衬得照片上的贺然仿佛活了一般,眼睛里含着晶莹的笑。
而,跟照片里的贺然长得一模一样的贺彬就站在旁边,说不出的恐怖渗人。
自始至终,方若婉面无表情,将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她奉陪到底就是了。
南宫萧谨缓缓走出来,问贺彬:“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贺彬穿上了黑西装,呈现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他惨白的脸色和唇角挂着的讥笑依旧,平添几分诡异和森然。
他上前几步,抽出三柱香,恭敬对着贺然的遗像拜了拜,接着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似在跟贺然的灵魂对话。
此情此景,王真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
事到如今,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王真蹲下身子,与坐在轮椅上的方若婉平视,紧紧握着她的手,暗中给予她力量。
红色的烛火映在方若婉的红纱上,衬得她宛如一团火焰,却透着沉沉死气,令人害怕。
王真很担心她,如果可以她真想不顾一切带她离开。可是,她不能。
哪怕再恨南宫萧谨有此安排,内心深处她依旧坚信着,他会救小姐的,他一定不会让她死的。
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必须承受一些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