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命之法,非是附身之法。
是寄命者,将性命交托与神祗,而神祗将神力交与寄命之人。
这是一种流行于南方沿海地区的法门。
其实,就是一种另类的向神祗借用法力的方式。
只不过因为是寄命,所以借的神力更足,也更加纯粹。
甚至有个别的高人,能将神祗的神力全数借到,迎若真神降世!
而此刻,老八不仅气势大变,连神态也变了。
他往常的凶骇厉色消失不见了,转而是一股豪迈与贵气。
他也没有看我,抬手朝着放着我法器的箱子一招。
“剑来!”
只见一张白纸从箱子里倒飞而出,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轻轻一拌,那白纸化作了一柄纸剑。
而后,他将纸剑朝着棺材盖一刺。
神奇的一幕产生了。
纸剑竟在此刻没进了棺盖之内,只剩剑柄。
我吓了一跳,以为这剑刺中了棺内的郝诚。
因为此刻,一直拌个不停的棺材,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我下意识想要张嘴。
可已和钟馗寄命的老八,也在同时向我看来。
“莫急,我只镇而未伤!”
“此人我认得,身有功德,本可为幽冥鬼差。”
“只可惜一直未安葬入殓,不得安宁。我助你一臂之力,且看你的本事了!”
我略微一惊。
老八好似真的成了钟馗!说话竟然都好像是以钟馗的身份在说。
他和钟馗的寄命程度,怎么这么深。
当然,而今依旧由不得我多想。
“多谢大将军!”我连忙行礼。
寄命成功,这里暂时不需要担心了。
接下来,该去对付林娇了。
我转过身,再度走到了箱子旁。
她是个神!
我并没诛神的手段。
而且我们这一门,并没有神坛,不可能像上三教或其他有神坛的法教门派一样,直接奏书上表,向上天揭发,降下诛神之罚。
当然,这也不是我这个殓葬人该做的。
既是殓葬人,我们的核心就是殓,就是葬!
为神明殓葬,也是我们的工作!
杀不了她,那就——葬了她!
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因为行寄命之法而耗损体力冒出来的汗。
以我的道行,根本就请不动钟馗。
现在虽然莫名其妙的请动了,也让我双腿发软,体内发虚。
别说是炁了,我连‘气’都感觉不到。
可是,想到要去对付林娇,我依旧有信心。
做为偏门中人,不管是我们法教中人也好,还是其他下九流的偏门,真到了豁命的时候,多的是手段让自己一直保持最佳状态,直到天命来临,身死魂离!
抹掉额头的汗之后,我从箱中拿出了法衣。
这件法衣,依旧是我和师父学法练法时穿的。
我葬师父时,穿的其实是他的法衣。
这件才是我的。
而我的法衣和师父的也不同。
师父的法衣更加接近于道袍,有太极八卦,有雷纹云绣等等。
毕竟师父积累了功德,道行也深,所以能穿这种法衣
而我的这件,其实更像是孝服,细麻所制,颜色浅灰。
整套衣服没有法冠头巾,取而代之的就是法衣上自带的兜帽。
衣上也绘有图案,不过不是太极八卦这些天道之图。
而是阴诡之道的符文,既杂又乱。
这虽然比不上师父的法衣,但却是最适合我的。
以师父的能力,他多是行阳神之道。
而我。
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
我所行的,大多是下阴诡秘之法,多请的是阴兵,用的是阴术。
没办法,这就是道行浅的问题。
下阴之术最为灵验,也最为霸道,也就最适合我们这种道行不深的人。
而我这件法衣,也是有利我行下阴法,御鬼驱阴的。
我二话不说,将法衣穿上,扎紧了腰带。
随后冲到门口,朝着师父遗下的纸扎店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后,我朝着纸扎店疾呼。
“祖师爷在上,弟子欲行葬神之术。今已法医着身,名代幽冥,引魂渡魄,归于寂灭。望祖师爷邀幽冥鬼神而来,近我身,入我魂,沾我法医,赐我神力!”
话音落,幽风起。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进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此前行寄命之术而消耗的体力,仿佛倾刻之间恢复了。
我笑了笑,起了身。
其实这法子,并不多希奇。
就如同所有法教中人,真正做事的时候都要起坛,起坛了才能发挥出真实实力一样。
每一名法教中人,不管什么派,只有穿上法衣,手持法器,祖师爷显灵护身,才是最佳状态,也才是真正的斗法状态!
之前,我觉得林娇是厉鬼,觉得自己斗不过她。
说的也是在不穿法衣,不持法器,不起坛的情况。
但如果让我全都准备好了,我还真不怕。
毕竟我虽然道行浅,可我的身后站着的是我们这一门立派以来的所有祖师们!
法衣已穿,祖师也回应了我的请求。
接下来,我便从箱子里拿出了我需要用到的法器。
一根哭丧棒,一捆链状红绳。
一块玉石,一把沉重。
一把锁,一块桃符。
箱子里有个小背包。
我连同着哭丧棒一同放入了背包之中。
而后,我又走到了招魂幡前,一把将其拔了出来。
有寄命于钟馗的老八在这里,自然是用不着我这个招魂幡了。
而这招魂幡,是我最重要的法器,也是要葬神最重要的道具。
拔出了招魂幡,我又冲着招魂幡上挥动法衣的宽袖。
比鬼弱了许多许多的受付魂,被我法衣袖子一收,全都纳了进来。
这些人的死和我有关,虽然救不活他们了,但至少我在做了这些事之后,能殓了他们,让他们安心进入轮回。
也算是我,尽了人事吧!
只不过,我留了一个受付魂。
把他招到跟前,我从幡上扯出一段纸,以剑指夹着,向那受付魂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此乃天理循环,谁杀的你,你便带我去找谁!”
说罢,我朝着指中夹着的纸轻轻吹了一口气。
以我的道行平日里极难做到的事,现在轻松便做到了。
只见到我这口气吹出,我指上夹着的纸无火而燃,在无一丁点明火的情况下,焦化灰飞,虽然化作一团灰,落到了受付魂的身上。
登时,那受付魂往外疾冲。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跟上。
“轰隆!”
不料,才刚刚出门,雷鸣乍响。
才刚刚停下来久的雨,又淅淅沥沥落下。
天气突变,晴转变阴,必是不详。
只是不知道,这是我的不详,还是林娇的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