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心千月闻言,立刻同时抬起头,眼睛里的亮光几乎能把人吓坏。
纪卿就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大半夜的,这哪是人的眼睛呀,他看过的狼的眼睛也没有这么吓人。
满满的,全是渴求。
“王妃有命,即使赴汤蹈火,我姐妹二人也必为王妃做到!”
千心沉声说道,她性子活泼,可是这些日子却着实磨去了不少。
她一开始并没有把凤无忧看得太重要,只是觉得跟在凤无忧身边很好玩,但从心底里,并没有把凤无忧当主子。
可没想到凤无忧口中不说,心头却如明镜一般,下决定赶她们离开之时更是干脆利落不留半点情面,打击得她几乎缓不过神。
她执行的任务还从来没有失败的如此彻底过。
千月更是如此,她不爱说话,可实际心底的打击比千心还要严重,而且她直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心底一直憋着一口气。
此时,无论她们心底服不服凤无忧,都要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们是有用的,就算凤无忧不喜欢她们,可只要还用得到她们,她们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凤无忧摆了摆手,淡淡道:“不要你们赴汤蹈火,相反,我要你们风光排场,锦衣玉食。”
千心和千月面面相觑,千心从以前就知道这位王妃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她也从来猜不到凤无忧的想法,这一次,凤无忧又想做什么?
千心千月足足在凤无忧的房间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低声细语之中,不时夹杂着纪卿急怒的声音,但不管他怎么焦急不愿,在凤无忧的面前都只能败下阵来。
到了三更时分,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纪卿赌气背转身子,怎么也不肯看凤无忧。
凤无忧知道纪卿小孩子心性,也不去理会他,让他生一会儿闷气也就好了。但她方才说的事情,却是非做不可。
重新躺回床上,眼前浮起的却是一双清雪般的眸子。
出来已经快有十天了,萧惊澜还好吗?他的腿再休养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如初,到时,那个鲜衣怒马,长啸当歌的明烈公子又会出现在众人眼前,那该是如何让人激动的场景?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看得到。
这十日一直在赶路,哪怕知道千心千月在身边,也一直假装不知道,直到此时把她们叫出来,想到那个男人就算对她失望对她愤懑,也依然不忘照顾好她,思念才不可控制地涌出。
真是个笨蛋,凤无忧嘟哝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萧惊澜,还是在说自己。
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萧惊澜,我一定会回去的,等我回去,一定会告诉你,你想听的话。
秦王府,萧惊澜批阅文件的动作已经定格了好一会儿,甚至笔尖一滴墨都已凝结,然后啪地一声掉在了纸上,溅了污污的一团。
“王爷……”燕上小声地叫了一句。
萧惊澜回过神,干脆把笔往旁边一搁,问道:“她到哪里了?”
他根本没说是谁,可是燕霖却心领神会,能让王爷这样牵肠挂肚的,除了王妃,还有谁呀?
那个女人这么心狠,可王爷还对她这么好,燕霖一肚子不满,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还有一日即到义阳。”这消息是聂铮传回来的,两地之间的封锁仍然非常严密,这封锁不是一个点一条线,而是把整个两地间的通道全部封锁起来,甚至还专门喂养几只鹞鹰,连信鸽都无法飞越。
虽然他们能收到聂铮传回来的消息,但对于燕云的其他消息,还是宛如聋子,瞎子。
不知道边疆的消息,也就无法判定出凤无忧的处境,这是萧惊澜最为忧心的一点,那个女人,就算心硬如铁,心冷如冰,他还是放不下。
微微抬眸,正要说什么,忽然燕伯匆匆赶来。
除去萧惊澜,燕伯可算是整个秦王府中最为冷静的人,毕竟他的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已经极少有事情能让他动容,可这一次,他却是一路小跑过来。
“王爷,北凉传来消息,牧主哲布秘密集结大军十万,目前动向不明。”
萧惊澜豁地抬头,燕云十六州地形早如刻印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由北向东,与北凉接壤的共有九州,其中六州要么情势安稳,要么就是与哲布的领地相去甚远,如今有问题的只有一个……檀州。
燕云十六州,除去威远和蓟塘两州不与边境接壤,其余十四州均或多或少与他国相邻,这其中檀州地势尤为特殊,它像是一条狭长的飘带,一头连着义阳,另一头守着仙子关与北凉相接,西面隔一条大河和涿郡相邻,由太子一党控制,东面分别与燕云其他十五州中的三州接壤,可其中的两州,恰好是威远和蓟塘。
檀州兵马不过一万二千人,若是北凉真的聚大军攻打仙子关,对于现在背着兵变名声的檀州萧家军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而凤无忧,要去的地方恰好就是檀州。
萧惊澜猛地起身,大步走到了墙边巨大的堪舆图前。
“王爷,王妃她是去调查,应该只到义阳,不会去到仙子关那么远的。”燕霖还从来没有见过萧惊澜如此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出自己的判断。
“她会去。”萧惊澜想也没想,就否定了燕霖的说法。
相处这些时间,凤无忧的性子,他比谁都要了解。不论她这次去边关究竟是不是为了扳倒慕容乾,可她既然说会为萧家军证明清白,就一定会做到。
而还有什么方法,比自己亲自去实地查看,更能证明萧家军清白的?
凤无忧和慕容毅这一次一共只带了二十多个人,若只是调查还好,但若真的去了仙子关,面对十万北凉大军攻城,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一旦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谁能保证凤无忧一定会安然无恙?
若是,再有有心人把凤无忧和慕容毅的身份宣扬出去,北凉人的进攻一定会更疯狂。
“去叫云九!”萧惊澜再没有半分迟疑,大步回到桌前。
“王爷……”燕霖惊叫出声,无论萧惊澜要传谁他都不会这么失态,可云九不同。
云九是云卫中最为特殊的人,因为他从极小的时候开始,就有一项与众不同的任何:模仿萧惊澜。他的模仿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但燕霖记得,有一次云九代替王爷坐在书房里,他陪了半个时辰,却硬是没有认出来。
萧惊澜叫云九来,一定是想要让他冒充自己,而王爷呢?不用想燕霖也知道,王爷是要去找凤无忧。
燕霖急声道:“王爷不能去,王爷的腿还没有好全,而且万一被皇上知道王爷出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此时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就算再严重,也比不上萧惊澜出京这件事情来得重大。王爷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现在眼看着毒解了,腿也治好了,难道要功亏一篑自己把把柄送到皇帝的手里吗?
可萧惊澜的决定,岂是别人可以动摇?
“今明两日,按本王的名单把人召集过来,本王有事要交代,本王不在京中之时,一切事宜燕霖和云九商量着办,另外传消息出去,就说本王思念王妃病重,昏迷不醒,不能见客。”
话说完,萧惊澜自己也怔了一下,他好像很喜欢用想她,思念她来做借口,可是谁又能说,每一次的借口之中,没有真心?
他固然恼她气她,可,谁也不准伤她。
这一夜,王府彻夜不眠,秦王府外表平静,可是内里却像一架结构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
凤无忧已经走了十天,他……还来得及吗?
凤无忧,不准受伤,不准死,等着本王。
……
自从百里镇的县令亮明身份找上来之后,凤无忧和慕容毅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别人的安排之下。
无论他们要去哪里,当地的县令都会陪着他们出发,一直把他们送到地方,而目的地的县令又会提前等候,早早地恭迎着,安排好一切,凤无忧和慕容毅就是想要去四处看看,这些县令们也都随侍身侧,好像除了陪他们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凤无忧岂能不了解这些人的心思,分明就是要把他们一路送到义阳,让他们根本不能私下调查。可偏偏,碍于官面上的一些人情,他们还不能拒绝。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现在就是再想掩藏,也没有意义。
本来百里镇离义阳只有一天的路程,可是凤无忧和慕容毅好像看不出这些县令们想要尽快把他们送到义阳的想法,故意东一个镇子西一个镇子的,绕了好几个地方。
那些县令们虽然心头烦躁,但还是强压着性子陪着,只想着不要出事就行。
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出事。
“长孙云尉,你再说一遍!”一处难民聚集点,聂铮长刀出鞘,眸子都有些发红。
“说又如何,萧家军就是败类!”长孙云尉根本不肯示弱。
这里这么多逃难过来的人,如果一个两个是巧合,这么多人还能是巧合吗?
“辱萧家军者,死!”聂铮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吐出这一句之后,就猛地扑了上去。
长孙云尉跟着慕容毅从军数年,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冷笑一声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