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聂铮,准备火箭!”
“是!”聂铮抽出一根前面带着引燃物的箭,在火把上一晃,火焰轰地燃起,而凤无忧也拿起一个罐子,用力丢下城墙。
几乎就在凤无忧丢出的瞬间,聂铮的火箭紧追而至。
在落到城墙一半的时候,火箭追上罐子,精铁的箭簇击在瓦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音,紧接着轰地一声,罐子中爆出巨大的冲力,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散射开来。
炸药的冲击力本身就已经够惊人,好些北凉人都被冲地从云梯上掉下去,而随着爆炸射出来的,还各种各样的铁钉,碎瓷,缝衣针等等。
这些东西也许不至于致人死命,可是辐射的范围之广,却远非擂木滚石之类的东西可比。
“无忧,那是什么?”慕容毅冲到凤无忧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这件武器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
其实,如果只是爆炸的话,这种简单的黑火药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所以凤无忧才会在里面加入那么多东西。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把配方说出去,人在某些方面的天分是惊人的,只要知道了基本配方,那么想要改良就是件太简单的事情。从火药到原子弹,只用了区区百年不是吗?
她把这样东西带来古代已经是不对,绝不会任由它扩散。
“小东西罢了,有了这个,我们至少可以再守一天,北凉人还没退,先去守城吧。”凤无忧抽出自己的手,再次喝道:“放!”
在她身后待命的云卫众人也被这个小罐子的威力吓坏了,凤无忧先前说过配制这罐子绝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他们谁都活不了,他们还以为是危言耸听,现在才知她说的都是真的。
幸好他们早就养成了听从命令的习惯,否则的话,这后果,还真难说。
听到凤无忧发出的号令,他们分成两拨齐齐出手,一拔人向外投掷罐子,另一拨人则射出火箭。
倾刻之间,又有四五十个罐子被投掷出去,这四五十个罐子并非全都炸开,而是有大概十个左右没有反应,但就算如此,原本密密麻麻攀爬在云梯上的北凉人,也几乎都被赶了下去。
原本以为这一次必然守不住了,可没有想到柳暗花明,不仅守住,还又给了北凉人一个迎头痛击。
一时之间,城墙上充满雀跃的气氛,萧家军的士气全都被提了起来。
程知节也跑到凤无忧身边,兴奋地问道:“王妃,你刚才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吓了我一跳!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这话听着像是埋怨,但其实,只是太兴奋了。
有这样东西,仙子关还愁守不住吗?
可凤无忧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这东西没有这么好制作,而且制作的过程非常危险,只要稍有不慎,死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程知节原本想要去拿一个看看,闻言立刻缩回了手。
凤无忧继续道:“他们三十人整整制作了三天,也不过才做出九百二十个,而且这九百二十个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发挥作用,至少有十分之一都是哑的。”
换言之,这样东西既不稳定,又很危险,根本无法大规模使用。
慕容毅听到这些话,眉头总算松开了两分。
无论他有多不想和萧惊澜为敌,都不能百分百排除朝廷和萧家军对立的可能,万一有一天真的两军对垒,而萧家军又拥有如此厉害的武器,那朝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凤无忧根本不想推广火药,所以故意说的很危险,无意中却宽了慕容毅的心。
“你剩下的这些罐子,还能打退他们的几次进攻?”北凉人虽然这次退了,但只是被凤无忧的古怪兵器弄得出其不意罢了。
慕容毅看得出来,这个罐子的杀伤力不算特别大,就算那些碎瓷片射入北凉士兵的身体,但只要不是要害,就只是轻伤,对他们的影响并不算特别严重。
一旦北凉人调整过来,肯定还会再次进攻。
“保守估计,三到四次。”凤无忧说道。
城墙这么大的面积,就算每个垛口只投一两个,也要用掉两百多个。
“三到四次,最多不过半天而已。”慕容毅望向凤无忧:“你刚才说还能再守一天。”
凤无忧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难道她还有别的方法没有用出来?
凤无忧脸上难得现出几分不忍之色,轻声道:“算算日子,也该到时间了。”
……
北凉军营。
“你说什么?伤势治不好?”牧主哲布一把抓起下跪之人的衣领:“怎么会治不好!又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不过是个小小擦伤而已!北凉的男人们摔断了腿都能继续骑马,这么一点小伤,你告诉本牧主他们不能上战场?”
“牧主,牧主你听我说,勇士们并不只是被箭射中,狡猾的西秦人在箭上抹了毒!”
“胡说八道!外面躺倒的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千上万个,西秦人不种麦子全都改种毒草了吗?他们哪来这么多的毒?”
“牧主,属下说的是真的,牧主不信可以随属下去看看,勇士们的伤口用药之后不仅不愈合,反而化脓腐烂,然后又高热昏迷,这不是毒,还能是什么?”
刚受伤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甚至许多人都能继续作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身体比较弱的,在剧烈的抽搐呕吐痉挛之后,已经一命呜呼。
他在军中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的毒,就算把伤口的肉剜掉都不行,该化脓还是继续化脓,该腐烂也还是继续腐烂,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攻城已经攻了近四十轮,受伤的人不知有多少,据他保守估计,十万大军之中,至少有两万人都受了伤。有一部分人的伤势还没有出现恶化,但……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仗打完之后,这十万北凉勇士到底还能剩下多少,他想都不敢想。
哲布面色铁青,西秦人也太狠了,他们的人受伤就只是受伤,还能继续打仗,可是自己这边的人,只要受个轻伤就和死人无异,这种仗,还怎么打?
“牧主大人,我们还要继续攻城吗?”一个小的部落酋领问道。
哲布咬着牙,快步在帐篷里走了几个来回,停下之时厉声道:“攻!这仙子关,本牧主非要攻下来不可!”
他现在已经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若是现在停下,那之前死的人就全都白死了。唯有他攻下仙子关,抢光里面的东西,杀光里面的人,才能弥补一些损失,对外面也才能有个说法。
攻城,再次开始。
萧家军戮战三天,早已筋疲力尽,全是凭一口气在支撑着,死死地守住城墙。
而每当他们快要守不住的时候,凤无忧就会命云卫将火药罐子投掷出去,借由爆炸和里面的杂物进行杀伤,逼退北凉人。
金汁浸过的箭矢所造成的杀伤力开始在北凉人的阵营中显现出影响,虽然哲布命人严守此事不得泄露,可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还是知道了。
一种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他们中间蔓延,甚至开始传言,西秦人的兵器上有一种厉害至极的剧毒,沾之必死,而且死状极惨。
北凉人的士气受到了很大影响,攻城时也没有那么悍勇了,每个人都留意着身边,生怕被西秦的兵器所伤。
当又一次打退北凉人的进攻,凤无忧靠在城墙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忍不住想起一张俊美贵气的脸。
看来,人真是不能立FLAG啊,她出京之前曾对自己说,只要这次平安回去,就会把心里话全都告诉萧惊澜。
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还能活着回去吗?
……
郴州,白鹿关。
白鹿关因为突出于西秦地图,位置远比仙子关要远,而且因为天气骤然变冷,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一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堪堪抵达关下。
将军大帐里,萧惊澜高坐首位,燕伯站在他的身后,其他将领分两列坐在下首。
“王爷,末将不赞成!”坐于左侧首位的是一个中等身材,十分壮实的彪悍男子,他也是白鹿关的主将,名叫郑克保。
“照王爷所说,北凉大军到达仙子关至少也有两日,仙子关只有一万二千守军,守不守得住且不说,就是他们守住了,从我这白鹿关出去,到达仙子关也还要一日时间,更何况,我这白鹿关也不过三万人,如何对付得了十万大军,去了,岂不是送死吗?”
郑克保发话,底下不少将领都纷纷赞成,虽未说话,却也不住地点着头。
萧惊澜一眼望下去,座下的将领,竟有大半都不认得。
“你在质疑本王的决定?”萧惊澜神情不动,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郴州和蓟塘威远离得近,这些人,是不是也被程璜手下那些孬兵影响了?
仗还未打,就先算输赢。
“末将不敢。”郑克保在座位上欠了欠身,道:“末将只是为了麾下儿郎着想。仙子关的萧家军是人命,我白鹿关的儿郎也是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