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澜不再看地图,而是直接询问起记事官。
他问的事情很细,往年寒潮的日子,温度,持续的时间,需储备多少燃料和粮食,还有灾民的人数情况。
全部问完之后,又问起今年的情况。
那记事官也是苦着一张脸,明明昨天的天气还好好的,谁能想得到,这寒潮说来就来了。
“王爷,属下方才刚刚在外面试过,一碗水,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就结冰了,比往年结冰的速度至少快了两倍,今年这寒潮,不一般呀!”
古代没有测量温度的工具,但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就是用固定的水放在户外,看水结冰的速度,而显然,今年结冰的速度非常的快。
“城中各种物资储备呢?”听到这么坏的消息,萧惊澜却是面色也没有变一下,而是继续问着他关心的问题。
“威远的物资储备向来由义阳直接拨付,本身并不会储备太多……”
记事官说着说着,声音都小了。
威远原来的主官是程璜,程璜是太子一系,义阳主官李德敏和沈成大也是暗中保着太子,自然不会缺少了威远的东西,再加上程璜还偷偷摸摸地把威远的东西送去养太子的私军,这城中的储备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记事官小心地看着萧惊澜的脸色,他怕呀,万一萧惊澜迁怒于他,他这颗脑袋可就不保了。
但萧惊澜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这是程璜留下来烂摊子,迁怒这些下面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此时燕霖过来,说城中主事的人都已经到了。
萧惊澜应了一声,就打算过去。
凤无忧拉住了他:“王爷,我和你一起去吧。”
威远城中这些主事的人,大半同时也是富户,萧惊澜这个时候把他们召集起来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要让这些富户们先将手中的粮食和燃料拿出来一些,想办法过了眼前的寒潮。
今年冬天,除了威远城中本身要维持之外,难民的数量也不会少。
一来是天气远比往日寒冷,过不下去的人本来就会增多,二来则是李德敏陷害萧家军时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又杀又抢,不知道多少人无家可归,又有多少人失去了所有的家当,根本没有一点储备。
萧惊澜才刚刚到威远,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那燕云很快就会乱起来。
往议事厅走的路上,凤无忧想了想还是向萧惊澜问道:“王爷,城中不是都有预测天气的人吗?难道他们就看不出寒潮会提前到来,而且比往年都严重?”
古代靠天吃饭,天象的变化对他们是很重要的,就如皇宫里面的司天监,除去占卜吉凶之外,主要就是预测天气。
凤无忧在书里看到过,这些机构中的人虽然有江湖骗子,可是也有很多真材实料的人,甚至有些人都能称得上天文学家几个字。
西秦建国虽然只有五十一年,却已经有三次准确预测了大灾。
而在各地的州府里,也有相应的机构。
这次的寒潮,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地方上的星官怎么能和皇宫中的人比?”伸手给凤无忧裹紧了凤氅,萧惊澜淡声道:“皇宫中的司天监,是从几百万人里挑出来的,自然有能人,可是地方上的人,只要大概看个晴雨,不误农时就可以了。”
想让他们去预测天气,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皇家就算时间再短,这其中的积累,也不是下面的臣子能比的。
哪怕这个臣子位高权重如萧惊澜,也无法比。
凤无忧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想着:果然,萧惊澜想要建这个国,面临的困难还多着呢。
看来,他们前面的路真的很漫长啊。
不多时就到了议事厅,那里已经坐着足有二十多上个人,都是府衙里的官员,也是威远的富户。
见到萧惊澜,他们都纷纷起立行礼,可是看到凤无忧,表情就开始不爽了。
“王爷,下官以为王爷召我们来,是来谈公事。”
女子不可干政,叫他们这么多官员来,却又把凤无忧带在身边,这也太轻视他们了。
“的确是谈公事。”萧惊澜淡声说着,仿佛根本没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
“那就请王妃回避!”开口说话的那个人不客气了,直接开口赶人。
凤无忧目光扫了一眼,只见这二十多个富户居然都不悦看着她,目光里很有敌意。
她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们了吗?怎么这些人好像都不太待见她?
不过此时也无暇想那么多,凤无忧略一沉吟,便道:“各位大人见谅,实在是事态紧急,本王妃也希望能为王爷分忧,看能不能做些什么。不如这样,各们大人只管议事,我保证不出声,只听听各位大人的高见,不可这样如何?”
萧惊澜当初到威远抓程璜的时候是秘密而来,身边带的人不多,而且他还要赶去找凤无忧,因此抓了程璜之后,并没有来得及规整威远,后来又出了拓跋烈在草原抢位的事情,他来回奔波,也没顾得上,好不容易处理完,又传来萧老夫人被皇帝抓住的消息。
阴差阳错的,竟总是的找不出时间来处理威远的问题,因此现在威远的实际权力还是掌握在这些富户的手里,也算是当初留下的一处隐患。
原想着这次建都之后要好好整顿,可没想到又赶上寒潮,此时,就感觉到掣肘了。
凤无忧依她所说的那样坐在很靠后的位置,听着那些官员们和萧惊澜之间的奏对,眉头也是紧紧皱了起来。
萧惊澜的意思很简单,让这些富户们把手中的燃料和粮食拿出来一些,他愿意以市价购买,以便将储备做足,好应付接下来的寒潮和难民。
可这些富户们却一个个地打起了太极,推三阻四,没说给也没说不给,但反正就是不肯给一句痛快话。
商谈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到最后,也只说要回去看看,什么都没有商谈出来。
对这些比万金油还滑的官员们,萧惊澜一时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主意,见议不出什么来,只能让他们先散去。
从议事厅中出来,萧惊澜大步走着,从步伐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十分糟糕。
凤无忧在后面追着他,可是一时半会儿的,居然追不上,一直追到他们的寝房,这才赶上。
萧惊澜站在桌边,一只手掌拍在桌子上,本来摞的整整齐齐的奏折都乱了,在地上洒了一地。
显然,是萧惊澜这一掌下去震的。
凤无忧走过去,随手捡起一本奏折放在桌上,道:“王爷,我觉得他们并不是不肯出这些燃料和粮食。”
“肯出不肯出都是一样,他们愿意自己交出来最好,若是不愿意,大不了,本王派兵自己去取。”
一群奸商,居然敢对他虚与委蛇,真当他这么多年兵是白带的吗?
凤无忧一听,就笑了,从背后抱着萧惊澜的腰说道:“是是是,王爷最厉害了。”
其实,她和萧惊澜都清楚,对这些富户是不可能用强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可说是威远的活力所在,就是是要削弱他们,也必须得有根有据,削弱的名正言顺。
否则,若是真的用了强,别人看到燕云刚刚独立,就这样对待商人,那以后必然不肯再从燕云通商。
而慕容毅不傻,一定会在别的城市新开通商的地方,到那时,燕云可就成了孤地,不用西秦攻打,自己就先饿死了。
萧惊澜费了那么大劲从西秦出来,建国,可不是要这种结果的。
被凤无忧这么一哄,萧惊澜肚子里的怒气莫名就下去几分,把凤无忧拉到前面捏了捏她的脸,道:“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敢嘲笑本王。”
他的确是说气话而已。
真派兵去了,解得了一时之急,可带来的恶果却是深远的。
更何况,这些富户们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一发狠,干脆一把火把自己储存的东西烧了怎么办?
他的目的是要让燕云度过这个难关,而不是把这些富户们逼上绝路。
“王爷,我觉得他们并不是不肯出这些东西。”仔细回忆着在议事厅里听到的,凤无忧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凤无忧的洞察力向来敏锐,萧惊澜也很信服,立刻问道:“何以见得?”
“说不上来。”凤无忧摇着头,思索着那些人的用词,还有脸上的表情,道:“我总觉得,他们不是不能出那些东西,而是,得让王爷用一些东西去交换才行。”
挑了挑眉,萧惊澜俊美的容颜莫名就带出一丝邪气,想和他交换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难道不知道,他是从来接受任何威胁的吗?
像是为了验证凤无忧的话一样,她话音才落,燕霖就敲门进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双手将一封请贴呈上,说道:“王爷,方才吴大人送来了一封请贴,说附近几城的士绅们听说王爷来此,特意备下洒宴为王爷接风,请王爷今晚务必赏脸,到杏花楼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