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澜真的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过是出去了片刻而已,可谁能想得到,只这片刻的工夫,萧老夫人竟就有本事迷晕了房里看着她的人,自己找船到了白芷洲,还到无忧面前来做了这么一件事情。
可,萧老夫人却误解了他的表情。
她还以为,萧惊澜是在因为凤无忧杀她而痛心。
“你……你不要怪凤无忧……”萧老夫人连忙吃力地开口。
她是为了让萧惊澜和凤无忧和好才这么做的,若是让萧惊澜误会了凤无忧,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这都是我自己……”
“我当然不会怪无忧!”萧惊澜截口打断萧老夫人,冷声道:“无忧永远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她的小凤凰何等骄傲,凡她所击败的,皆是强权,不公,侵略,何曾对其他人展露过她锋利的一面?
更不用说,会用下毒这种手段。
闻言,千心和千月齐齐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王爷没有让她们失望。
否则的话,恐怕连她们也不会再赞成王妃和王爷在一起。
萧惊澜没有误会?那他为何会是那种表情?
萧老夫人不明白,事实上,她现在痛的也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些事情。
“你……你明白就好。”她哑声道:“母妃以前犯的那些错误,就让母妃一次全都赎清,以后,母妃再也不会阻碍你们。你……你和凤无忧好好……”
“你别自以为是了!”萧惊澜青筋直跳,怒声道:“你以为你死了,无忧还会和本王在一起?”
澜儿……也说她自以为是?
怎么会?这一次她哪里自以为是了?她分明就是用自己的命去赎罪,去清偿凤无忧受到的委屈。
难道,这么做也错了?
萧老夫人看向凤无忧,似乎在向她要一个答案。
快告诉她呀,澜儿说的是错的。
只要她死了,没有了她在中间成为他们的心结,凤无忧就会和澜儿在一起。
凤无忧看着萧老夫人,眸中神色却是复杂至极。
有些事情,这个老妇人真的直到死,都不会明白。
她静静说道:“若你因为我而死,我对萧惊澜会永远有一份愧疚。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一个人一旦产生愧疚这种情绪,就会不自觉地忍让,退却,在感情中变成另一个的奴隶和从属。而我,绝不会容忍感情里有不对等。”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凤无忧,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根本听不懂,也无法理解。
可有一样她听明白了,那就是,若她死了,凤无忧就永远也不会和萧惊澜在一起。
不行……不行!
那她不就白死了吗?她不是为了这个才选择自尽的!
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萧惊澜,嘶声道:“澜儿,你父王的遗言,你父王说过的,要……娶银鱼……”
这是她的执念,也是让她做了那么多错事最根本的原因。
她没有随着亡夫而去,这六年,每一天都已然生不如死。
可是亡夫的遗愿,她一定要为他做到!
可是,萧惊澜却只是冷然地看着她。
“母妃,父王不是你,他不会随意决定别人的人生。”
“你……你什么意思……”萧老夫人吃力地问着。
她好痛,真的好痛,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萧惊澜话里那些复杂的意思。
萧惊澜目中全是沉痛,他低声道:“母妃,你还记得父王的遗书里用的是哪个取字吗?你确定他是让我娶银鱼帝女,而不是让我……取银鱼宝藏?”
轰!
萧老夫人头晕目眩,如被雷击。
在地下大殿中看到的那一幕猛然映入她的脑海:银鱼宝藏!
硕大无朋的四个大字:银鱼宝藏。
娶……银鱼……
取……银鱼……
错了,全错了!
哈哈哈哈……全都错了!
王爷……王爷……为何你不说清楚一点……
你明知我笨,为何要留下那么一张字条,让我去猜。
原来,你让澜儿去取的,是银鱼宝藏……是里面那些兵刃和器械。
可我……我却以为,你是要让澜儿……去娶银鱼帝女。
澜儿说的对,我太自以为是。
我不止笨,甚至……不了解你。
你是那样通达的人,怎么可以在临死的时候,却要用一纸遗言,去束缚两个孩子的将来。
猛然间,萧老夫人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不能死!
她虽不懂之前凤无忧在说什么,可她知道,凤无忧说到做到。
若是她死了,凤无忧绝不会再和萧惊澜在一起。
而他们……是那般的相爱。
不行……她不能死。
她已经做错了那么多的事情,绝不能再害了这两个孩子的将来。
“凤……凤无忧……”她嘶声叫着,似是想要说什么,然而,毒药侵蚀了她太多的精神,到了此刻她终于明白,最想说话的时候,舌头却木得像是棍子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千心千月早已将凤无忧平日常用的医疗器材拿来,而凤无忧又是手术刀不离身的,早已扎了她几处大穴,又寻着向心的动脉,一刀割了下去。
不论如何,总不能再让毒药随着血液循环流遍全身。
见萧老夫人死命看着她的样子,凤无忧手下不停,口中淡声道:“萧老夫人,就算先秦王的遗言是让惊澜娶银鱼帝女,可……银鱼帝女,真的就能帮到惊澜吗?”
萧老夫人死死地瞪着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银鱼帝女帮不到澜儿?
凤无忧极快地止住了一处穴道的血,又在另一处向心血管上开了一个口子,道:“你在银鱼宝藏中也有片刻清醒,那么可曾记得,我母皇和父后的尸身,父后的头发是黑的,母皇的头发却是白的?”
萧老夫人只清醒了片刻,可是她看到了,所以知道凤无忧说的没错。
凤无忧眼睛都没抬,淡声道:“回来后,我问过甘将军,甘将军说,母皇当年为了阻挡三国联军,用尽了身上灵力,临死之时何止是白发,根本是鹤发鸡皮,形如老妪。”
什么?
萧老夫人喉咙中荷荷连声,想要说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凤无忧看向她,漠然道:“银鱼力量,用一次减寿十年,区区三国联军就让母皇耗尽性命,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可以仅凭这点力量,就阻拦连天岚大军都挡不住的蛮荒军队?”
不可能,不可能……
为何,竟会错的这么离谱?
凤无忧再次说道:“而且,你可曾考虑过惊澜?若他爱我,我这样死去,他该怎么办?会否内疚自责,甚至随我而去?若他不爱我,萧老夫人,我又凭什么要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牺牲自己?”
萧惊澜默然不语。
凤无忧说的没错,他绝不会让她用这种力量,他说过的,定会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若她有事,他绝不会独留在这世上。
不……不要再说了!
她现在不仅身子疼,就连脑子也疼得快要爆炸。
这些事情,为何她先前从未想过?
她的身子剧烈的震颤起来,显然是毒发作的厉害了。
“无忧……”萧惊澜终于开口低唤了一句。
凤无忧咬着牙,接连几根银针下在萧老夫人的大穴上。
对毒,她真的不擅长,只能尽力去做。
而且,光有她的努力也没用,还得萧老夫人自己有求生的意志。
“老夫人,你要是还想让我和萧惊澜在一起,就争气点,别死。”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用这些话来刺激萧老夫人,让她和自己一起努力。
可是,她能做的真的不多,大夫为何还不来?再拖下去,连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此时,门呯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纪卿喘着气道:“燕伯……燕伯来了……”
有些事,当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这一次萧惊澜来芳洲,本来是把燕伯留在燕云为他顾看大局,可是芳洲初复,各地边防漏得跟筛子一样,还有之前凤安然安插下的许多眼线,也是个麻烦。
不把这些事情为凤无忧规整好,萧惊澜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可……燕云也是初建,他不可能一直不在,所以干脆传信让燕伯过来,帮着甘雨心一同把芳洲的边防建立起来。
若论军事素养与情报素养,萧惊澜手下没有比燕伯更厉害的。
燕伯是今日才到,刚到了红药洲,就遇上四处寻大夫的纪卿,连忙跟着来了。
医术一途,他可谓是被萧惊澜的伤毒生生练出来的。
那时萧惊澜病重,秦王府上下又被人虎视眈眈,根本不知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只有燕伯是可以放心之人,所以,很多治疗,都是找来多位大夫,每人都开了方子,然后再对比着寻出最正确的一种,大夫看病的时候,燕伯定然要守在旁边,再加上他怕人动手脚,自己也是苦读医书。
如今燕伯的医术,虽然比不上贺兰玖和乌觐,但在天岚大陆也排得上号了。
尤其重要的是,专业对口。
想当初,萧惊澜可是伤毒纠缠,燕伯对毒术自然非常精通。
见到燕伯,凤无忧长舒一口气,连忙让开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