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林掀起滔天血案的时候,西秦都城安陵,也涌起了一波不安分的暗潮。
长孙云初坐在车里,揉着眉心。
她最近很累。
慕容毅去边关与萧惊澜开战,又留在那里修建光复城,这安陵城中,顿时就没了人。
城中的治理可以由着那些官员去,可是发生的大事,却必须要有一个他信得过的人,能及时传递给他。
慕容毅先前不愿当皇帝,也没有培养什么心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可,他也当真有胆魄,这种时候,竟然找上了长孙云初。
他希望长孙云初来帮他,在他不在安陵的时候,把安陵重要的折子都收集起来,按时送往边关。
长孙云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慕容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的。
那一瞬间,她又惊又喜。
她没想到,慕容毅竟这么信任她。
虽然担心自己做不好,但最终,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些日子慕容毅有多累她都看在眼中,哪怕只能帮上他一点点,她都心甘情愿。
为了帮慕容毅把事情做好,她几乎每天都要在宫中呆上七八个时辰,往往是天没亮就进宫,天都快黑了才出来。
今天事情不多,她难得早出来,马车在路上走着,她则在里面昏昏欲睡。
可忽然,一句话猛然惊醒了她。
“你们听说了吗?凤无忧根本不是人!”
长孙云初几乎是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这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就算不满凤无忧和萧惊澜一道离开西秦,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她心头虽气,可也不愿与一般百姓计较,正想让车夫把车赶得快一些,免得听这些胡言乱语,可……只听那人接着说道:“凤无忧是被恶鬼游魂占了身子,根本不是从前的凤大小姐!”
长孙云初霎时一惊。
“停车!”
她一把掀开车帘,甚至不等人扶她就自己跳下车辕,几步走到说话的那人跟前。
一股怒意在她的心头涌动着。
她不知是谁传出这样的话来,但说出这话的人,简直是其心可诛。
自古以来,鬼神巫蛊之类的事情就是皇家的大忌。
一旦他们说的事情被查实,不止是西秦人对凤无忧的印象会差到谷底,就是其他国家的人也一样容不下凤无忧。
尤其是芳洲,他们很可能还会以为凤无忧是杀了他们帝女的凶手。
传这些话的人心思好恶毒,他这是要把凤无忧往死路上逼。
“长……长孙姑娘……”
那个人看到长孙云初也给愣住了,长孙云初在城中极有名气,认识她的人很多,这人能叫出她的名字也不奇怪。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长孙云初会站在他的面前。
长孙云初压了压心头的火,这才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一个普通百姓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那人见到长孙云初就有些懵了,毕竟,长孙云初可是安陵有名的美女,才女。
这么一个大美人,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已经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小姐问你话呢!”长孙云初的丫鬟提醒了一句,那个人才反应过来。
“啊……对,长孙小姐在问我话。”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这才定下心,说道:“长孙姑娘问的是凤无忧的事情吗?这件事情城中都已经传遍了,人人都在说。”
传遍?
长孙云初心头立时就是一咯噔。
这人好大的能量,竟能把这种没影的事情说的满城皆知。
正打算发问,那个人已经先一步说道:“长孙姑娘觉得这是胡言乱语对不对?其实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这么以为,可是,人家说的有证据呀!”
“什么证据?”
这种鬼神之事,怎么可能有证据?
可是那人却津津有味地说道:“当然有证据。那凤无忧从前在京城,出了名的无才无貌无识,就连京里的孩子也都叫她是蠢材。可是忽然一夜之间,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精气神足了,连带着人变得漂亮,就连胆气,见识和本事,也都比从前厉害的不是一点半点。长孙姑娘你想想,若不是内里的魂魄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长孙云初抿唇,凤无忧的变化她也十分惊奇,可,她却从未往这么无稽的地方想过。
这事不特意提起,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可一旦被单独拎出来说,却很难不让人起疑。
“也许秦王妃先前都是在藏拙呢?”长孙云初强压着心头的情绪,说道:“你说的证据就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一件确定的事情很难形成谣言,一件完全不确定的事情也很难形成谣言,偏就是如凤无忧这般似是而非,能给人无限脑补空间的事情,最容易被人把谎言说成真的。
见那人有些怔愣,长孙云初面色转沉,肃声说道:“我朝历来最不喜有人妄言鬼神之事,若是你只有这么一点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却在这里跟人家到处胡说,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要拿你去见官了!”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一定要用雷霆手段,只有一开始就震住他们,他们才不敢再乱说。
可谁知,那人听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说道:“长孙姑娘,你想要证据,小人真有。”
说着,便低声将一些事情,一股脑地全告诉了长孙云初。
片刻之后,长孙云初重回车中,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她脑中不住地回想着先前从那人口中听到的消息。
那人是个脚夫,以帮人搬卸货物为生,就住在城南一带。
他本不该和凤无忧有任何关系,可巧就巧在,他认识了一个人。
西秦政变之时,林家败落,林家养的护卫们也都流落四方。
有一个护卫因为不小心受了伤,身手大受影响,不能再做护卫,离开林家之后,不得不沦为脚夫这等贱役。
正好,和那个脚夫算是同行,也一起做了一些活计。
凤无忧是移魂之人的消息传开之后,这个脚夫本来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晚间闲下来吃酒的时候,把这事当作逸闻说了。
可谁知,那个护卫听了之后,却是愣了许久,然后说了一声:“难怪!”
别人都去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那个护卫说只是随便说说,给混了过去。
可这个脚夫天生好奇心重,再加上和那个护卫关系又不错,因此众人散了之后,他又专门找上那个护卫,说他先前说那话分明就是知道什么事情,缠着他刨根问底地打听。
那个护卫经不过脚夫软磨硬泡,再加上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连林家都不复存在,所以他想了想,也就说了。
他告诉脚夫,当年他做林家护卫之时,曾经奉林家小姐林飞羽之命,去暗杀凤无忧。
那时凤无忧还没有变聪明,只是个蠢笨之人,他亲自下的手,一掌印在凤无忧的心脉上。
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肯定凤无忧当时绝对死了。
当时他也算是个小头目,不乐意自己去做抛尸的事情,因此,就把抛尸的事情交给了一个手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凤无忧竟安然无事的出现在安陵,反而是他那个手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受伤,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办好,所以被林飞羽命人打的。
那之后,他也脱离了林飞羽的亲信行列,只能干一点守门之类的杂务。
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把凤无忧杀了,凤无忧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
可……现在听了移魂的说法,立时,所有的谜题全都有了答案。
凤无忧不是没死,只是,她换了个魂魄,所以又活了过来。
现在的凤无忧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她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也全都是因为,她的魂魄已经换了。
长孙云初闭着眼睛,极力平复着心头的情绪。
她不知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却知道,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再传出去。
她必须赶在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尽快把那个护卫找到。
否则,凤无忧就真的危险了。
至于凤无忧到底是不是移魂,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是凤无忧救了小九,是凤无忧在宫廷献舞之时救她于危难之中,也是凤无忧,在叛出西秦那么重要的事情当中,都没有忘记要护着她的周全。
只冲着这些事情,她就必须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凤无忧。
“快点!”她敲着车壁,急声催促赶马车的家丁。
那个脚夫已经被她命人控制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找到那个护卫,让他也不能再乱说。
车夫给长孙云初赶了好几年的车,他家小姐从来都是温婉从容的,还从来没有见她这么焦急过。
车夫知道事情定然紧急,因此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催着马拼命地往城南赶过去。
城南离他们所在的地方颇有点距离,饶是紧赶慢赶,还是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到了那个脚夫说的地方,车子还没停稳,长孙云初就急急跳下马车,快步往前面一间破旧的房子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她就猛然顿住。
一队人马正从那间房中走出,为首的一人正好是她认识的。
江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