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方才,乌觐还是只是隐晦地挑衅,现在这话,可就是赤果果地在挑战慕容毅的威严。
落玉和成永都为乌觐捏了一把汗。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可是西秦的地盘上!
而且,还是在皇宫。
现在,周围都是西秦的人,只要慕容毅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西秦士兵冲进来,把他们剁成肉酱!
成永跟着乌觐的时间长一些,知道乌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冷汗直流。
落玉更是如此。
她虽然是上官幽兰的贴身丫鬟,见过的世面比普通丫鬟多,可,毕竟也只是个丫鬟。
她还是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种场合之下,她能站得住不倒下,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此时,西秦群臣都激愤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乌觐太嚣张了。
在他们西秦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们的皇上。
这种时候,出来一个人去尝试乌觐的法阵就是对他最好的打脸。
可……这些大臣们虽然气愤,可真让自己去尝试那个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法阵,他们还是没胆。
虽然,乌觐说了,不会对受试之人有任何损伤,可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辞啊!
万一,是当时看起来没什么损伤,可回去之后却发作起来,那又怎么办?
人都是惜命的。
因此,他们愤怒归愤怒,仍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参加乌觐的法阵。
就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忽然有一人大声道:“不就是一个法阵,我来!”
随着声音,长孙云尉大步走到乌觐面前。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乌觐。
今天是他妹妹大婚的日子,这个宴会也是为了庆祝他妹妹封妃而举办的。
可是乌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胡闹,这不是打他们长孙家的脸吗?
而且,也是给这场婚事增添不吉利。
长孙云尉心头本来就憋着一口气,再被乌觐这么一闹,就全都涌了上来。
他在乌觐面前站定,强压着怒意道:“本将长孙云尉,跟随皇上十年以上,与皇上一同出生入死数十次,不知,够不够得上乌先生所说皇上信任的标准?”
他虽是问句,但语气之间却十分自信。
他自从入了慕容毅的麾下,就一直对慕容毅忠心耿耿,若说连他都不算慕容毅信任的人,那这西秦,也就再找不出可让慕容毅信任的人了。
长孙云尉的话也带着明显的挑衅,但乌觐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要皇上首肯。”
“皇上……”这一句,不是长孙云尉叫的,而是长孙茂出列,带着焦急地表情说道:“皇上,云尉年轻胡闹,请皇上莫要理会。我西秦向来不信鬼神之事,乌先生如此作为实在失礼,还请皇上将乌先生斥退。”
长孙茂向来知道长孙云尉莽撞,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不管怎么样,他只有长孙云尉这一个儿子,当然不想他冒险。
可,他一番苦心,长孙云尉却并不领情。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鬼神之事皆是虚妄,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乌先生既然这么想为皇上表演这个节目,皇上就让他演一演又何妨?臣就不信,他还真能弄来什么鬼怪神仙。”
长孙茂气得要死,还想要说话,却被慕容毅抬手阻止了。
他看向乌觐,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云尉是朕心腹肱骨之臣,乌先生,你可以开始了。”
长孙茂没想到慕容毅竟直接让乌觐进行,急道:“皇上……”
可,又一次被慕容毅打断。
慕容毅淡声道:“老国公,若云尉出了三长两短,朕以性命相赔。”
慕容毅话说到这个份上,长孙茂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叹息一声,拱手说道:“皇上言重了。”
说完,退回到座位上,任由长孙夫人急得扯他衣服,也一动不动。
慕容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怎么办?
见事情已经敲定,长孙云尉又一次面向乌觐,道:“乌先生可以开始了,你要我做什么?放心,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十分配合的。”
长孙云尉话里带着分明的轻蔑,明显不把乌觐看在眼里。
乌觐心下暗恨。
他是南越的皇子,若不是幼年一招之失,如长孙云尉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资格。
可现在,他却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什么东西!
他在心里怨毒地想着,但面上依然是丝毫不显,只是指着七只蜡烛的中央,道:“请长孙将军入阵。”
“好!”
长孙云尉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了进去。
他在七根蜡烛中央站定,问道:“然后呢?”
乌觐一笑:“然后便是我的事情了,长孙将军站着就好。”
见这仪式真的举行,殿上众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乌觐。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乌觐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里面唯二有些明白的人,怕是只有慕容毅和王公公。
王公公看着殿中的乌觐,回忆着不久之前刚刚向慕容毅汇报上去的情况:京中移魂之说的来源已经查清,是几个西秦之外的人传出来的,而这些人,都是乌觐的手下。
就是乌觐今天不来找自己,要不了几天,慕容毅也会派人找到他的头上。
王公公眯了眯眼睛,连眼袋都挤在一起。
乌觐在京中掀起流言无数,难道……他真的能证明他所说的事情?
此时,乌觐已经开始施起了法术。
和众人想像的不同,他并没有拿出什么古怪的器具,而是就用两只手。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他的手几乎已经不是手,因为没有人的手,能做出那么多纷繁复杂的动作,而且,速度还那么快。
殿中人不少,也不乏有武功在身的,可,就算是王公公,也只能勉强分辨出他都做了些什么手印,至于其他人,看到的估计全都是残影。
乌觐在短短的片刻时间里,换了估计有几十个手印,然后食中二两相并,在清水中猛然一点。
他手指点中清水的时候,两侧的檀香也古怪地抖了一抖,原本笔直向上的烟气,此时却向前后左右四方同时倾斜散开,形成一个古怪的图形。
粗粗看去,竟仿佛是骷髅的形状。
但,这形状太快,转瞬即逝,所以看到的人,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
倒是乌觐,在看到那个图案的瞬间,忽然将沾着清水的手指提起,向着长孙云尉一指,大喝一声:“去!”
只见,两滴清水从乌觐的指尖甩出,直奔长孙云尉的面门。
长孙云尉本能地想要躲开。
被人用指尖甩水,怎么想都是件让人十分嫌弃的事情。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身体却忽然间被定住了。
别说躲开,就是手指想要动一动也不行。
因此,他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水滴袭过来,直到甩上他的眉心。
眉尖一凉,长孙云尉正想出言喝斥,可下一瞬,他的眼前猛然一黑,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他不是说不出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尖叫了一声,又大声道:“这是哪里?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绝不是男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安陵远郊口音的女子。
这个变故,让整个大殿都发出阵阵低呼。
他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长孙云尉,竟然发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若是受试之人是乌觐带来的,他们还可以怀疑,这是乌觐事先串通好。
可现在受试的人是长孙云尉,莫说他是慕容毅极为信任之人,绝不会欺骗慕容毅,只说让他去学女子说话,他就绝计不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已经尖叫出来。
“长孙将军怎么会用女子的口音说话?”
“难不成……他已经不是长孙将军?她到底是谁?”
“长孙将军呢?你不是说受试之人不会有损伤吗?你把长孙将军弄到哪里去了!”
一声一声,全都在又惊又怒的询问。
长孙夫人更是哭了起来,大叫道:“你还我儿子!”
慕容毅早在那个女声刚从长孙云尉口中发出的时候,就猛地攥紧了座椅扶手。
此时,他的手慢慢放松,直到恢复正常状态,才冷声道:“乌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乌觐做了这个法阵,他的消耗也不轻,此时,面色都有些苍白了。
可他却仍是强打起精神,说道:“这就是下臣要为皇上表演的法术,等下臣再问她几句话,皇上就明白了。”
说着,也不等慕容毅同意,就转向长孙云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孙云尉整个人都瑟缩起来,表现出一种极端紧张害怕的神情。
认识长孙云尉的人,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和神态。
可现在,他的确就是如此。
“我……我叫董娥娘……我这是在哪里,你们都是什么人……”
“放肆!”乌觐大喝一声:“现在是我在问你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长孙云尉又是一缩,乌觐似乎掌握着什么让她极为忌惮的东西,因此,乌觐一喝,她就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