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贺兰玖一步跨前,先把凤无忧扶了起来,手自然而然搭在了她的脉上。
一把摸过去,贺兰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还不错,死不了。”
只是,这次回去,怕是又要好好调整一番了。
其实若论身体上,凤无忧并没有受什么伤。
可是回雁关外长孙云尉之死,却是实实在在地伤到了她身体的根本。
“还有一个呢?”凤无忧问道。
贺兰玖略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凤无忧问的是什么。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一个孩子。
想到她和萧惊澜居然都已经有孩子了,贺兰玖心头一阵恍惚。
他总觉得凤无忧还是那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子小鱼,梳着可爱的小辫子,狡黠又灵动。
实在难以想象,她现在居然已经都要做人母亲了。
再过一段时间,连她的孩子也要有当年的小鱼那么大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更加难以想像?
一时间,贺兰玖有种时光荏苒的感觉,他心底也闪过一丝释然。
凤无忧总说他看着聪明,其实迂腐,总是沉在过去的事情里面走不出来。
哪怕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其实也只是在为过去的自己赎罪。
可是今日,他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时间的流动。
没错,过去那些,真的已经过去了。
“有我在,他自然会没事。”
贺兰玖思绪电闪,口中却是飞快给出了一个回答。
这样仓促一握,没那么容易诊出她腹中胎儿的状况。
不过看凤无忧现在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要滑胎落胎的迹象。
而且有他在这里,就算那孩子真有什么不妥,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回来。
说不定,那是个和当年的小鱼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儿呢?
不知为何,贺兰玖就是直觉地希望这孩子是个女孩子。
凤无忧也没多纠结。
她对贺兰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从一开始,她似乎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怀疑他。
对她来说,贺兰玖是最容易被信任的人。
哪怕其实贺兰玖对她做过一些并不那么好的事情,也依然是最值得信任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贺兰玖手臂一横,抱起了凤无忧。
她现在的状态,真的不能再自己走了。
凤无忧也没矫情,伸手揽住了贺兰玖的脖子。
她转头视线一偏,惊呼一声:“小心!”
乌觐不知何时竟已爬了起来,而且,把方才江桐掷过来的刀也拿在了手中,正冲着贺兰玖冲过来。
“贺兰玖,去死!”
他狠狠地吼着。
他这一生的悲剧,都是拜贺兰玖所赐。
他不断地努力,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些东西都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南越一役之后,他的手下损失大半,他自己也知道,他恐怕是再也没有凭自己的实力拿回南越的可能了。
甚至,他连再和贺兰玖面对面的机会都未必有。
毕竟,一个是南越堂堂皇太子,而另一个,只是一个落魄的丧家之犬。
所以,他才会甘心成为东林的使臣。
但现在,他原本以为不会出现的情况出现了。
贺兰玖就在他的面前,只要杀了贺兰玖,那一切……就都还有可能。
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拼着再受一次内伤,乌觐将自己体能调动至极限,用了他所有的招式和力量,狠狠地扑向贺兰玖。
但……他还是太低估贺兰玖了。
就算手里还抱着一个人,可是贺兰玖只是轻轻一闪,就闪开了乌觐的攻击。
“真是块狗皮膏药。”贺兰玖不爽至极。
当年太子瑾瑜之争,说白了其实都是因为皇帝昏庸无道,所以才上演了一出自相残杀的惨剧。
贺兰瑞当年就曾暗自过他,但贺兰玖从没怪过贺兰瑞,在他看来,他们都是那场争斗的牺牲品。
他已经几次给过乌觐机会,乌觐却还是执迷不悟。
尤其这一次做的事情,真的已经激怒了他。
凤无忧是他曾经的愧疚,如今的逆鳞。
这一次若不是他早有防范,乌觐岂不是有可能真的伤到凤无忧。
所以,他一只手支撑着凤无忧,另一手掌凤一震,冷声道:“父皇既定下规则,那么……有一个儿子就够了!”
一掌拂出,冷酷凌厉。
为皇之人,或者是有善心,却没有哪个是没有决断的。
若是连这点狠心也没有,那也就不配在皇室中生存。
他之前一直心存善意,若是这份善意一再被人利用践踏,那不要也罢。
掌心吐劲,直按在乌觐胸前。
乌觐惨叫一声,直向后摔出去。
贺兰玖既决定要杀一个人,就绝不会给他活路,正打算再跟上前确认一下,四面八方却同时响起了高声呼喝。
“抓住他!”
“他要带走凤无忧!”
“拦住,不许他跑”
那些人,都是守在外面的西秦侍卫。
贺兰玖进来之时,为了求快,最外层的侍卫大多都是避过的,只打晕了跟着江桐的那一小部分。
此时他们在里面耽搁了那么久,外面的人终究是赶到了。
他们挥舞着兵器冲进来,贺兰玖对付他们不费力,但要花费时间,而此时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看了他们一眼,贺兰玖终究没有再去理会乌觐,而是带着凤无忧,快速向上一蹿,用肩背硬生生顶开屋顶的瓦片,跃了出来。
“呸呸呸……”凤无忧吃了一嘴的灰,埋怨贺兰玖:“你也太粗暴了,不能文雅一点吗?”
贺兰玖差点气笑,这女人还能不能更没有良心一点啊?
想他翩翩南越第一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什么时候不是风度翩翩的?
现在做这种事情,是为了谁啊?
“凤无忧,有没有人说过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兰玖抱着凤无忧,一边去和萧惊澜会合,一边问。
凤无忧没怎么思索就说道:“经常有人这么说!”
贺兰玖:……
行叭,她都这么坦诚了,他还能说什么?
自己认的妹妹,也只能自己担着了。
这也就是成功救出了凤无忧心情好,所以,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都懒得计较了。
斗斗嘴,也是种放松心情的方式。
新建的祭坛本就不大,几步就从屋顶上到了前面的空地。
“萧惊澜!”贺兰玖站在屋顶上大吼。
萧惊澜架住慕容毅攻来的一招,抬头上望,一眼看到贺兰玖手中抱着的人。
一抹轻快从他面容上滑过,但很快,就又沉了下来。
同时,目光也不再往上望,而是又一次回到了身前的对手身上。
贺兰玖一怔:“凤无忧,你们俩吵架了?”
否则的话,萧惊澜怎么会这么冷漠的?
凤无忧看了一眼自己揽着贺兰玖脖子的手,叹气:“我要是抱你抱得再紧一点,我们会吵得更严重的。”
贺兰玖也看了一眼,他打横抱着凤无忧,凤无忧又勾在他的脖子上。
若是不知道凤无忧此时的身体状况,这模样,的确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莫名开心起来,大笑:“小无忧,哥哥准你搂得再紧一点。”
让凤无忧和萧惊澜吵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别怕和萧惊澜吵架,你怎么也是南越的公主,若是他惹你不高兴,你就到南越来,哥哥带你玩遍南越的山水,吃遍南越的好东西。”
凤无忧的回答,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有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吗?
两人几句玩笑话,其实也只是松快一下眼前紧张的气氛。
此时西秦和燕云以及南越联军两方人马还在混战之中,萧惊澜和慕容毅也战得难解难分。
这二人的招式鲜少有什么剧烈地碰撞或者声音发出,可是以凤无忧现在的眼光,自然早已看出,他们分明招招都是杀招,不碰撞只是因为都先一步看穿了对方的招式,因此提前变招。
但凡有一招坐实或者应变不及,只怕就要让对方或者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
贺兰玖只略略看了几眼,就再一次喝道:“萧惊澜,风紧,扯呼!”
凤无忧差点松手掉下去。
刚才谁说自己是太子的?
现在这话,是太子会说的吗?
而且……这么胶着的情况,怎么走?
只是这瞬息之间,下面的情况就又一次有了变化。
接到信号一直在往这边赶的西秦援军经过这短暂的时间,已经纷纷接近。
仅凤无忧一眼看过去,就至少有三波援军近千余人,正在由两个方向渐次向这边靠拢。
燕云和南越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若是真的被包围实了,那他们就休想再逃出去。
“贺……哥哥,怎么离开?”凤无忧很乖巧地换了称呼。
贺兰玖心下忍不住一荡,这声软懦懦的哥哥从凤无忧的口中叫出来,当真是令人难以想像的滋味。
只可惜,这样的妥协,却是为了萧惊澜那个混蛋,想一想,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但不管怎么说,对这一声哥哥,贺兰玖还是极为受用的。
“看哥哥的就行了。”
他得意地说了一句,抱着凤无忧,转头就朝一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