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一时间沉默。
“娘娘……”聂铮上前:“我们追击东林军,调了不少边境驻军点人马来此。”
换言之,现在各处驻军点人数都是稀少,若是拓跋烈真的有这个决断,有这个胆子,不是没有可能的。
拓跋烈有这样的决断和胆子吗?
有!
凤无忧太了解拓跋烈了。
那是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
但凡有一点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错过。
“殿下!”通传兵焦急地叫了一声。
他们现在要怎么办?
二十里地,对骑兵来说,不过是须臾即至的事情!
而此时他们的人……
通传看了一眼,几乎绝望。
虽然已经在极力收拢了,可是战线太广,一时之间根本很难收拢得起来。
“传令下去……”凤无忧只是略微沉吟,就做出了决策:“着各部军官带本部人马,即刻归往各自驻军点,不必再行集合。散落兵马及燕霖所带一千萧家军,亦自行前往最近的驻军点,到达之后,闭塞不出。除接应驸马所部萧家军外,无论南越或者北凉,不准与任何人交战!”
“得令!”通传得到确定指令,立刻飞马走了。
同时,凤无忧身边的其他令骑,也通通都被派了出去,前往各处传令。
“殿下呢?”玄林等令骑都走了之后,才问起了凤无忧。
“殿下,离这里最的要塞是青木堡。”刘范上前:“此地不仅可拒关外,就是关内也十分险要,北凉人来这里不可能带攻城器械,只要进了青木堡,北凉人就只能在外面看着。”
“这倒是个好去处。”玄林立刻点头:“请殿下即刻动身。”
但凤无忧却摇了摇头:“路程呢?”
刘范微一怔,却又咬牙:“殿下放心,我等自会断后,定然保殿下平安进堡。”
一听刘范这话,千心和聂铮心里就齐齐一声咯登。
这分明是说,距离太远,不足以让凤无忧赶在北凉铁骑前及时进堡了。
而以凤无忧的性子,又何尝会让士兵冒险,而自己却安全躲起来?
果然,凤无忧摇头:“不行。”
她来之前早就仔细看过南越地图。
刘范所言青木堡是离此地约有十二里,也算是离边关极近了。
可是,南越军本就是步兵,燕霖倒是带了一千多匹马,可是也在先前冲阵之后或逃或死,早已不剩下几匹。
凤无忧一行人和军中哨骑能有马骑,已然是十分侥幸的事情了。
此处地形虽然不利于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可是骑兵赶路追击却是没有问题的。
大不了,增加一些失蹄,挂落等非战斗减员。
而这种减员,对拓跋烈来说,明显不是什么要考虑的问题。
也就是说,以他们的行军速度,绝对不可能在拓跋烈追上他们之前到达青木堡。
比青森堡近的要塞不是没有。
但……要塞防的都是外面,哪有要塞是防自己家里面的?
就连义阳城,也是在萧惊澜出走燕云之后,才又在西秦一侧加固防守的。
这种要塞,从外面打固然难打,可若是从里面打,那就真可谓是不堪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刘范一开始就没有提近的堡垒,而是直接说了青木堡。
若是凤无忧真的听从刘范的建议,那至少需要万人以上的人为她作掩护,才有可能抵得住拓跋烈骑兵的冲阵穿插。
这还是,所有人养精蓄锐的情况下。
可南越军现在是疲军啊!
以南越军现在的状态,想要抵得住骑兵冲杀?
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说别的,只是战马冲过来的质量加动能,就能直接碾碎一片人命。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下来的这些人,不是用来这样去送命的。
“传令下去,除哨骑之外,把所有马匹都给我们。我们不去边境任何堡垒,我们回朝风城。”
“殿下?”玄林立时诧异。
凤无忧这是……要抛弃此地的南越军吗?
这里的南越军都是强弩之末,只是因为有凤无忧在这里,他们才生出一丝力气与凝聚。
若是凤无忧现在弃他们而去,一旦遇到北凉铁骑追击,只怕这些南越军会立刻变成溃军吧!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玄林却也不得不承认,凤无忧在军中,当真就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因为在半年之前,南越已经很久不曾打过仗,所以这一点,就连太子殿下也比不上凤无忧。
所以,哪怕凤无忧现在是先行撤往边境要塞,他们这些南越军留下来断后,也比凤无忧现在直接抛弃他们往别的地方而去要好。
凤无忧看向玄林:“我与玄神使打个赌,只要我与大军分开,拓跋烈绝不会追击大军一丝一毫。”
玄林皱眉。
凤无忧是不是太过自恋?
北凉一万铁骑趁虚侵入南越,又正赶上如此战机,不趁机削弱南越有生力量,却会为了一个凤无忧置这么多几乎束手待弊的南越军于不顾?
“玄林神使,若是我赌错了,就把命赔给诸位南越将士。”
凤无忧手一扬,居然切下了一缕头发。
她把头发塞到玄林手里:“以发代首,我的命,就寄在玄林神使这里。”
凤无忧说完,转身向聂铮和燕霖下令:“愣着干什么?去收马!”
聂铮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办事。
燕霖看了凤无忧一眼,小心道:“娘娘,你可心疼着点皇上吧。”
这动不动就拿命相赌的,是嫌皇上的心操得还不够多,受得苦还不够深吗?
长叹着气,燕霖也转身去了。
玄林从没遇过凤无忧这种性子的女子,一时失言,缓过神的时候,马匹都已经聚齐了。
凤无忧及她手下亲卫自然不必说,这是定然要跟着她一起的。
燕霖本该去带领他那一千人马,但他却把责任交给了他的副手,然后死活也要跟上。
没办法,皇上不在,他只好代替皇上多看着皇后娘娘一点了。
谁让,他是这古往今来最为尽责贴心的侍卫呢?
玄林犹豫一下之后,终究是决定,让神殿跟着南越军分散去往各要塞,而他自己和另两名神殿之人则是留了下来,跟凤无忧一起去朝风城。
而最让人意外却又完全意料之中的,却是刘范和向晖。
“我们跟着殿下!”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这么说。
虽然,凤无忧的决断看完全就是逃命之举,可是经过这一战之后,他们却从骨子里信任凤无忧。
一个以三十对数万,都敢冲上去闹一场的人,说她只因为一万骑兵就要掉头逃命,这事,谁会信?
当他们的眼睛是瞎的吗?
凤无忧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着南越军已经开始小部分小部分地加速离开此地,又向通传兵嘱咐了一句:“让他们留意各要塞人员数量,不要贪近路,否则要塞也是吃不消的。”
看着最后一骑通传离开,凤无忧也当即打马:“我们走吧!”
一行数十骑人马,飞速消失在南越山林中。
就在他们消失两个时辰之后,拓跋烈带着北凉的骑兵也到了此处。
二十里的距离,真要是纵马奔驰,拓跋烈早就该到此处了。
但在南越山间,终究是对骑兵有很大限制,再说他们是大部行军,不比小股轻骑,因此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左右才到这里。
“大王,山间各处都可见南越兵马撤离,且都是小队分散而行,不管是哪一队,我们都可以轻易追上。”术仑得了哨骑的回报,立刻将消息报告给拓跋烈,以听取下一步的行动命令。
拓跋烈正要说话,远处又有一骑过来,却是阿木古郎亲自来了。
他身为一方大将,不像术仑是亲卫,自然在前领军,此时能让他亲自过来的,定然不是小事。
“大王……”阿木古郎在马了行了一个抱胸礼,伸手向前一指:“凤无忧给大王留了信。”
闻言,拓跋烈先一怔,然后就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大笑:“不意思,不愧是本大王看中的女人,走,看看他给本大王留了什么!”
一行人打马上前,还隔得老远,拓跋烈就看到了凤无忧给他的留言。
没办法,这留言太醒目了,就用一大块白色的布条绑在两树之间,上面写着大大的七个字:凤无忧从此路过。
布条的准备明显很仓促,但上面的话却一点也不仓促,甚至,还有一种扑面而来的豪气。
你拓跋烈不是在找我吗?那我就告诉你我往哪个方向走了,就看你,敢不敢来追。
拓跋烈只是一看,就哈哈大笑,接着,跃马就往白布旁边的小道追去:“走,跟本大王劫凤凰去!”
北凉兵马都有些懵头懵脑,但好在,拓跋烈在北凉的威信非常高,麾下的士兵也都习惯听拓跋烈的了,不管拓跋烈说的是哪里,总之,他的马动了,剩下的人跟着就好。
“大王,不需要先派侦查去看看吗?就这么一张布条,被骗了怎么办?”
“她不屑为此事。”拓跋烈毫不犹豫说道:“而且,她不告知本大王她的动向,难道要让本大王去猎杀她那些南越兵吗?这只凤凰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