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故人来,楚轩没能阻止那次的蛮人登陆。
据楚轩日记里的说法,因为来的那个故人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是因为那个人,才能在蛮荒之母要杀他的时候顺利逃出来。
所以,当他看到是那个带着蛮人登陆的时候,他心软了,最终放了那些人走。
当然,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那批蛮人的数量不多。
只有三四百人。
这三四百人,在一场正式的大战当中,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若只是在伏击的时候作为奇兵使用,那么……
凤无忧看了一眼拓跋烈,再想想曾经听到的九黎族覆灭的事情。
那就完全能够完成。
他们体力既优,更重要的是,还有着远超出草原水平的兵器。
拓跋烈的外公和舅舅们突然遇袭,本就已经仓促,再有这么一支人马杀出来,不及防备之下被杀,被重伤,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竟然那么早就和蛮人勾结在一起。”
凤无忧冷冷的。
楚轩说过,他之后尝试去跟踪过那些蛮人,但他们进入天岚之后很快就分散了,他也跟踪不到。
现在想来,这些蛮人一定都和楚轩的那个朋友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全都到了草原。
之后,又成为图鲁朵杀害九黎部,夺取草原权力的屠刀。
她是实在没有想到,楚轩竟然能和拓跋烈母妃的死亡也挂上关系。
俗话说,父债女偿,凤无忧虽然没那么迂腐,可是再对上拓跋烈的时候,就免不了觉得矮了几分。
她抿了抿嘴唇。
楚轩楚轩,坑女儿人设永不倒。
“哈哈哈哈,你们想不到吧!不过,只是这一点帮助,也完全不足以让你父汗杀了你母妃,转而立我的妹妹,毕竟,想要灭掉九黎部,你父汗也要付出不少代价。”
“你们还做了什么?”拓跋烈此时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问得也极为平静。
这并不是他不愤怒,而是,愤怒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所以,根本表现不出来了。
剩下的,只有平静。
“当然是蛮人的全面合作。”图鲁朵想起当年和蛮人的合作,还觉得得意洋洋。
“蛮人给我们看了他们的兵器,承诺只要草原愿意与他们合作,就可以把制作兵器的方法和材料告诉我们,还说,可以帮我们一起对付萧家军,等拿下天岚之后,就与北凉平分整个天岚大陆。”
“愚蠢。”拓跋烈冷冷说道。
蛮人有这么强的兵器,凭什么打下天岚之后,要和北凉平分?
“没错,是挺蠢,可,你父汗信了。也正是为了这些好处,他才最终决定杀了你母妃,立我的妹妹为大妃。因为,蛮人最先找到的就是我们乞颜族,也只有通我们乞颜族,蛮人才愿意合作。拓跋烈,被人从天上一脚踹到地下的感觉如何?我乞颜部的牲畜栏住起来,可还合你的意?”
“放肆!”阿木古郎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出卖了自己的部族,竟还这么得意洋洋。
“别和他说了。”凤无忧忽然出声。
她往拓跋烈的方向走了一步:“他是在拖延时间。”
拓跋烈本来是要脱离战场撤退的,可是因为图鲁朵说的这些废话,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拓跋烈眼睛眯了一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是,实在太不甘心。
当年他那个父汗虽然忌惮外公的九黎部,但和母妃的关系也还算尚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明白为何他会一夕之间翻脸。
拓跋烈还记得,那时他父汗只是废黜了母妃,将她下狱,并没有做什么太多的事情。
也许,他那时正忙着接收九黎部的财产,没有时间。
可,乞颜部的那个女人,拓跋勒的母妃,却对他的母妃做出了绝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下令让粗鄙的士兵们,残暴地凌辱了他的母妃。
当年他和母妃关在同一间牢狱里,母妃被士兵们压在身下,却只对着他拼命喊:闭上眼睛,烈儿,闭上眼睛!
拓跋烈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就好像,是在听从母妃的话一样。
但事实上,那个时候他被吓傻了,根本没有闭上眼睛。
他就大张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程。
不止如此,他甚至连反应都忘了做。
他明明可以冲上去拉扯那些士兵,保护母亲,就算他力气小,但也总归会有点作用。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像个儒夫一样,缩在角落里,大张着眼睛看完了所有的一切。
后来,母妃也不再对他喊了,她根本没有力气。
她只是在最后,预感到自己快死了的时候,转头温柔地看着他,用口形对他说:活下去。
直到那一刻,他才如梦初醒。
他听懂了母妃的话,也记住了母妃的话。
从那之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管受到多少羞辱,他都再也没有在意过。
他只是想尽一切办法,拼尽所有努力,活下去。
只要不死,就是胜利,而正因为没死,他才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
“拓跋烈!”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再听他说了,先撤!”凤无忧攥着拓跋烈的手腕,另一只手扬起来,就要抽向他胯下的马匹。
蛮人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很快就会到达。
一旦蛮人到了,他们就真的走不脱了。
阿木古郎也急声说道:“大汗,我们总有一日会收拾了这个小人!”
拓跋烈牙关咬住,不再受图鲁朵的影响,用力勒转缰绳。
眼见他们又要离开,图鲁朵忽然又大声喝道:“萧惊澜,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蛮人是怎么出现的吗?”
这一次,是凤无忧僵住了身子。
在她身侧,萧惊澜一同勒住了马匹,转头向图鲁朵看去。
“哈哈哈哈……”图鲁朵张狂地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我,是我向大汗提出了与昭文帝做交易,围攻萧家军的计划,也是我把蛮人引到那里去的。”
“萧惊澜,别人都怕你,我可从来没怕过。”
“你能纵横草原又怎么样?你的父亲,哥哥,全都死在我手里,你自己也被我弄成了一个又丑又残的废物!”
“萧惊澜,杀死你父亲和哥哥的仇人就在这里,你敢来报仇吗?”
图鲁朵也是豁出去了,为了把他们留在这里好等到蛮人到来,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凤无忧的马匹猛地往图鲁朵的方向前进了两步。
惊澜……
初遇之时,他的痛苦,他的隐忍,那些画面,全都像刀一样插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萧惊澜的痛苦,全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她灭了林家,杀了沈成大,李德敏,弄死了那个大匠作,可还有这么一个漏网之鱼。
杀气,从凤无忧的身上迸出来。
图鲁朵大声喝叫:“当年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就谷外,我听着萧家军的惨叫,你们知道我心头有多快意吗?”
“什么战无不胜,什么攻无不克,什么守卫风灵关让北凉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我呸!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只能任人屠杀的可怜虫罢了。”
“凤无忧!”这一次,换拓跋烈拉住了凤无忧的手。
“你不是吧,劝我的时候振振有词,换自己就这么没定力了。”
“废话,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谁会知道疼?”
拓跋烈一怔。
“凤无忧,做人这么耻,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凤无忧白他一眼,忽然勒转了马匹。
其实,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图鲁朵现在就希望把他们留下来,最好一直拖到蛮人到来,这样,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但,他们又岂会真的坐以待毙?
她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用力一捏!
“唔……”
正在张狂大笑的图鲁朵突然一滞,整个人从马上翻了下去。
不知哪里冒出一股水箭,直冲他的胸口,把他生生从马上给打了下去。
他狼狈至极地落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我先替我家夫君收点利息,下次再见面,就是要你狗命之时!”
凤无忧说完,用力一勒马缰,快速疾驰而去。
“凤无忧,你干吗不直接弄死他?”
拓跋烈一边跑,一边埋怨:“你那能力,不是挺厉害的么?”
当初在银鱼仪式上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那么巨大的水龙都能弄得出来。
而现在,却只是小小的一股水箭。
凤无忧白他一眼,根本没答话。
她的能力的确是不止这么一点,可问题是,得给她水啊!
草原刚刚结束雨季,紧接着这几天,日头大的吓人。
刚刚被浸泡过草地被暴晒,土地都板结了。
虽然有水,但也都被牧草吸收了。
凤无忧对水有操控的能力,但还没牛到对水分子有操控的能力。
她能凝出那么一支水箭,已经很牛了。
而且图鲁朵离得那么远,凤无忧对水箭的操控也有限,只能造成冲击。
若是图鲁朵在她三米之内。凤无忧保证,那只水箭可以一直穿透他的胸腔。
“撞一下得了,有本事自己杀去,要什么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