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急了，“这怎么能说是吹牛呢？老夫当年，就差那么一点点运气……最后一击啊！我是可以挡下来的！可是、可是……哎……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最后一击天劫落下之时，忍不住笑了一笑。”
“这跟笑又有啥关系啊？”楚娇娇奇怪了，她之前也扛过天劫，即便那天劫不是她自己扛的，但也是她亲眼看着玄殇帮她扛下来的，几乎是要了玄殇一条命。
她觉得孤影这厮也算是心大，在扛天劫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不是感觉自己快要成功了，就抑制不住开心了？
可是，笑一下，就能让整个天劫前功尽弃？楚娇娇有点不明白。
“我笑那一下，体内一股精气随之泄了……”孤影此刻，也是老脸一红，当然，那别扭的表情出现在安斐阳的脸上，更具有喜感。“哎，我当时就觉得要完了，这次肯定是过不去了！那可是灵尊境天劫啊！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勇毅之气没了，我还拿什么扛天劫？扛不过去了啊！要被劈得灰飞烟灭了啊！我怕了……”
“于是？”楚娇娇看着安斐阳那张俊脸皱成了核桃，强忍着笑意问道。
“于是，我在匆忙间，赶紧分出一道元神游离而出。”孤影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皱着的核桃脸上又浮现出了一点点骄傲之色，“幸亏我机警啊，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下了这道元神，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后，你那道分离出去的元神，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本尊被劈得灰飞烟灭了？”楚娇娇摇了摇头，“所以，你陨落了多少年了？”
孤影在提起自己亲眼看着自己被劈成灰飞的时候，眼中还是出现了一抹惧色，那是对天地之力的畏惧，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很少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能够从容平静。更不会有人“亲眼”看着自己死亡，还能够不惧怕的。
孤影自然也不例外。
“老夫陨落三千年了。”孤影叹道，“三千年啊……整整三千年，老夫没有一日能忘记那一日被劈成灰飞的场景，也不能忘记那一日所遭受的痛苦。丫头，你是真的不会知道啊！要将元神硬生生的分离出一道来，是有多疼。”
“也就是说，三千年了，你却还没能东山再起啊。”楚娇娇唏嘘道，“也幸亏你们这样的幽魂的寿命是无止境的，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不是你这样说的！”孤影连忙道，“这怎么能跟长生比？长生那可是神才能做到的！而我这样的状态，要生不能生，要死不舍得死，也不知道如何死，就算是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如何解脱！你以为我愿意躲在别人的躯壳里面？这可是别人的躯壳啊，怎么可能让你白住的？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幽魂不能修炼灵力，只能汲取生人的魂力，魂力微弱的时候，便要陷入沉睡，有时候一觉醒来，这躯壳就已经废了，还得抓紧时间再找一具躯壳，若是一时找不到，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寄身于一些妖兽身上……”
“而且，幽魂的寿命，也并不是无止境的！”孤影继续情绪激动的说道，“当幽魂的魂力耗尽，那就会彻底消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孤影都要委屈得哭起来了。
楚娇娇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巴巴的说道，“额……说起来，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哈？”
“何止不容易，简直就是太苦了！”孤影趁机大打感情牌，猛的就煽情起来，“楚丫头，三千年了，老天总算是庇佑了我一回，让我遇到了你，给了我希望！若是我能再生为人，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做牛做马……”
“停停停……”楚娇娇连忙摆手，“我不需要牛马！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嘿嘿……孤影魂师，容我说句不相干的话。”
“好，你说。”孤影连连点头。
“当初……”楚娇娇看着孤影，“你在扛天劫的时候，若是不分出一道元神，而是全力去扛最后一击，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孤影一愣，脸色复杂的道，“我没有去想过。”
“亦或者……你是不敢去想吧？怕自己会后悔吧。”楚娇娇道，“恕我直言，孤影魂师，你缺的不是运气，而是一点勇气啊！你都能修炼到灵宗境巅峰的实力，甚至能够在扛灵尊境天劫的最后关头还有余力，可见你的确很厉害，对那次进阶志在必得，可你却输在了一口气上！一口精气泄了，就怯了，于是你注定是败了。”
“就连我这样的初出茅庐的修炼者都明白一个道理，修炼一途就是逆天而为，每走一步，都是与天争命！赢了就活，输了就死，死也无憾。”
“而你们这样的幽魂，生前个个实力修为都是非常恐怖的，或为一方巨擘，或掌一域权势，早已是人上人。你们舍不得拿生死去搏一个机会，舍不得手中所拥有的一切。甚至，连死，都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这样的修炼早已违背了初衷，违背了天道，如何能成功呢？”
“你在等东山再起的机会，魂殿里无数个幽魂都在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有几个魂师真正的脱离了魂殿，再生为人呢？亦或者是像你一样得到了再生为人的机会，可他们是否能够再次达到或者超越生前的成就呢？”
“答案你比我清楚啊！”
“在你们放弃了与天争命的机会时，天道也就放弃了你们。”
“恕我直言，你们魂殿的魂师就算是再厉害，也比上一个堂堂正正修炼的人！”
……
孤影沉默着听着楚娇娇的话，又沉默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出去。
这几千年的岁月中，他或许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并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是啊，他输的不是运气，而是勇气。
他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向楚娇娇，“楚丫头，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我会选择堂堂正正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