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仗着自己是兄长,时不时地摆一摆兄长威风。燕王心中不快,面上不露声色,淡淡应道:“户部什么案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样!”秦王冷笑一声:“你暗中调查户部的事,朝中早有风声。听闻四弟心中委屈,还在父皇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手伸得太长,连户部的事情也要管。”汉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脚应了燕王,转头就暗中放出风声。户部官员们都知道燕王在查案,近来一个个绷紧了头皮。人多口杂,这等事焉能瞒得过秦王?燕王也不是好惹的主。秦王咄咄逼人,燕王淡淡一笑:“大哥既有耳闻,何必再来问我。大哥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吧!”秦王:“……”秦王目光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二弟,你我是兄弟手足,可别因为一点琐事,离间了你我手足之情。”燕王微笑:“大哥说的是。”闭口不提户部一案进展。秦王目光一闪,深深看了燕王一眼。四个皇子中,堪为他对手的,只有燕王。燕王平日不显山露水,既不笼络朝臣,更不爱设什么酒宴,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刑部。这十几年来,刑部几乎没有积压的案子,冤案错案少之又少。就连秦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掌管兵部也算尽心,却远不及燕王做事精干。年初吴阁老领着众臣上奏折,请立储君,却未奏效。隆安帝召了袁大将军和福亲王进太和殿后,将奏折留中不发。这个危险的信号,令秦王如坐针毡,对燕王愈发忌惮。兄弟两个等候了小半个时辰,沈公公才来传口谕:“皇上吩咐奴才,请两位殿下进太和殿觐见。”秦王燕王各自收敛心思,应了一声,一同进了太和殿。此时,天色已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太和殿。太和殿内燃着数十盏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身着龙袍的隆安帝,坐在龙椅上,眼角皱纹深深,面色透着病症初愈的苍白。隆安帝在儿子面前,也不肯露出虚弱疲态,强自撑着天子威严。燕王和秦王并肩而入,一同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隆安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都平身。”待儿子们起身,隆安帝目光一扫,先落在秦王脸上:“这么晚了,你不在府中设酒宴,怎么进宫来了?”秦王喜好设宴,十日之中有八日都是歌舞升平纵情酒色。隆安帝此时一提,倒有些讥讽之意。秦王暗暗心惊,忙低声应道:“父皇龙体欠安,儿臣心中时时挂念,哪里还有设酒宴的兴致。今晚兵部落了衙,儿臣就立刻进宫,来给父皇请安了。”隆安帝喜怒不定,不知秦王哪一句说得不合心意,脸色已沉了下来:“朕的病已经好了,离死还早得很。”秦王心里一个咯噔,忙拱手请罪:“儿臣只是关心父皇龙体,绝无他意。请父皇息怒。”说来秦王也是苦~逼。年初那一波请立储君的奏折,非但
没让他如愿以偿,反倒令隆安帝心生不满。这小半年来,他时常受冷遇。隆安帝哼了一声,又看向燕王:“你这么晚进宫,又是为了何事?”燕王从袖中拿出黄布包裹的册子,恭声道:“儿臣奉旨暗中清查户部,查到了这一本账册。儿臣看了之后,也觉触目惊心。一刻没敢耽搁,进宫将账册呈给父皇,请父皇过目。”账册?什么账册?秦王一惊,心中骤然蒙上浓厚的阴影。沈公公自燕王手中接过来,打开黄布,取出账册,恭敬地呈至御案上。隆安帝神色沉凝如水,伸手打开账册。太和殿里安静下来。唯有隆安帝翻动账册的轻微声响,还有隆安帝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秦王迅速抬眼,见隆安帝满脸怒意目闪寒光,心中又是一沉。做了隆安帝四十年的儿子,他对隆安帝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知道这是隆安帝大怒的征兆。燕王特意送进宫来的账册,绝非等闲!这账册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啪!隆安帝拿了纸镇,重重拍在了坚实的御案上。秦王的眼皮骤然一跳,反射性地就想跪下请罪。燕王已抢先一步张口请罪:“儿臣不该以账册污了父皇的眼,令父皇龙颜震怒。请父皇息怒!”隆安帝目中射出寒光,冷笑连连:“这关你什么事,你请什么罪。以为朕是老糊涂了不成!”反正,在隆安帝这里,受宠不受宠的皇子,都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父子间的亲情当然有,可在父子之前的,还有君臣。隆安帝一怒,秦王燕王一同跪了下来:“请父皇息怒。”隆安帝气息紊乱,猛地咳了几声,一旁的沈公公忙为隆安帝抚背,又要令内侍传太医。隆安帝摆摆手,待呼吸平复,才怒道:“朕如何能不怒。”“朕自问平日待六部官员不薄,户部掌管大齐税赋钱粮,一个个住着大宅吃着山珍海味买些良田之类,也就罢了。朕还没刻薄到要官员们清贫的地步。”“可他们是怎么对朕的?”“户部每年拨出去的银子,少说也是千万两。每一笔他们都要克扣一成。更过分的是,连拨出去赈济灾民的救命银子,他们也敢碰。”“要不是梁安上密折,朕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这是拿朕当老糊涂了,想祸乱朝纲,想吸朝廷的血,想逼朕的子民们造~反!”最后几句,近乎怒吼。隆安帝喊出声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沈公公面色一变,立刻传太医。秦王燕王跪在地上,没有隆安帝出声,他们不敢起身。听到隆安帝的咳嗽声,秦王燕王纷纷抬头惊呼:“父皇万万不可枉动心火!请父皇保重龙体!”“请父皇息怒!龙体要紧!”隆安帝喉间发出呼呼的声音,目中射出怒火,咳了片刻,下了口谕:“来人,传朕口谕,让薛凛立刻领人去吴府,将吴郎中带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