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君将心头骤然涌起的酸意和委屈按捺下去,轻声应道:“还好,好吃好睡,没人敢欺负我。”沈祐从未这样仔细打量过她。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庞。嗯,半点没瘦,气色红润。可见在秦王府里确实没受什么委屈。沈祐高高提起的心,缓缓落回原位。焦灼了一夜的心,也安宁了许多。“你怎么忽然来了秦王府,还认了秦王妃为义母?”书房外的秦王府侍卫,就在不远处。沈祐不得不压低声音。那声音,就如暗夜中素手撩动琴弦。冯少君耳朵有一丝痒,抬眼和沈祐对视:“我不能不来。”不能不来。沈祐显然听懂了话中深意,面色骤然沉凝,眼中闪过寒意:“谁?”这个谁,问的是秦王妃到底以谁相胁。冯少君没有回答,左顾言它:“你今日休沐,没回沈家,怎么倒来了秦王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祐的薄唇抿得极紧,声音有些紧绷:“到底是谁?”冯少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来看我,我心里高兴的很。不过,你还得忙着当差,就别惦记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少君表妹!”“你现在见过我了,我好得很。你不必忧心,早些回去吧!”沈祐眼里跳跃出了一丝火花,一字一顿:“冯少君!”冯少君声音轻巧地应一声:“在呢!”沈祐:“……”两人四目对视。过了许久,沈祐才无声叹了口气:“少君表妹,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过了片刻,又道:“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冯少君轻轻嗯了一声。冯少君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从没有这般沉默少言的时候。沈祐平日不喜说话,今天却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你在秦王府里住在何处?每日都做些什么?”冯少君轻声答道:“我住在秦王妃的正院里,就在西厢房。每日上下午去小郡王的院子,各半个时辰。”听到小郡王的名讳,沈祐面色微沉,头顶莫名地就有些发绿……冯少君看着沈祐不太美妙的脸色,不知怎么地,有些想笑。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小郡王病得很重,下不了床榻。每日要施针喝药。我去了,也不过是坐在一旁,偶尔说说话。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其余时候,就没什么事了。”沈祐嗯了一声。冯少君忍着笑,说了下去:“小郡王自小养在内宅,从未出过秦王府,心性单纯如孩童。我口中叫他义兄,心里拿他当三堂弟一般。”冯少君口中的三堂弟是冯文礼,今年才七岁。沈祐的脸色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头顶的绿意倒是褪了一些:“你要在秦王府待几日?”冯少君答道:“来的第一日,我就和秦王妃约定,住十日就回去。”前提是,能在这十日内找到外祖母,救出许氏。否则,她哪儿也去不了。当然,这些就不必细说了。沈祐沉默片刻道:“这是第几日了?”冯少君略一计算:
“今天是第五日。还有五天,就该回去了。”沈祐淡淡道:“到时候,我告假一日来接你回府。”冯少君:“……”微妙的甜意,在心头萦绕。冯少君凝望着沈祐,轻声道:“祐表哥不必为我做那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像着了魔怔似的,身不由己地来了秦王府,还惦记着要接她回崔宅。一定是五千两银票的缘故。沈祐定定心神道:“就这么说定了!”万一秦王妃不肯放人,他来了,也是一记有力的回击。他可是冯少君的未婚夫。秦王妃想打什么歪主意,也得看他这个“未婚夫”乐不乐意。冯少君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好,我等你。”送冯少君前来的宫人,站在不远处守着,此时用力咳了两声。提醒冯少君,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应该催沈祐离去了。冯少君理也没理,笑着问沈祐:“你在燕王殿下身边当差当得如何?”沈祐答道:“还算适应。”燕王亲卫共有五百,皆是锦衣卫出身。有资格做近身亲卫的,不过百人。分了两班,日夜轮守。燕王每日出入刑部和宫廷,亲卫们要时时警惕戒备,焉能不累?不过,沈祐正当年少,身手过人,精力旺盛,不会叫苦叫累就是了。冯少君目光盈盈,声音轻柔:“祐表哥也要多保重。”沈祐点点头。一旁的宫人,再次重重咳两声。冯少君依旧不理,随口笑问:“祐表哥在燕王府当差一个多月,拿俸禄了么?够不够用?如果不够……”“够用。”沈祐飞快地接过话茬,只字不提俸禄被堂兄沈嘉“借”去买软甲一事。冯少君莞尔一笑。宫人第三次咳嗽了。冯少君没恼,沈祐却是俊脸一沉,目光倏忽看了过去。那目光,冷漠凌厉,如冰冷的刀锋。宫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嘴立刻紧紧闭上,犹如蚌壳,再不敢张了。冯少君轻笑出声。沈祐收回目光,对冯少君说道:“知道你无恙,我便放心了。你安心待着,五日后,我来接你。”冯少君笑着嗯了一声,目光既轻又柔,仿佛藤蔓,和他的目光相缠。沈祐呼吸顿了顿,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少君表妹,我走了。”冯少君抿唇笑道:“我送你。”“好。”宫人眼睁睁地看着沈祐和冯少君一前一后地越过眼前,心里暗暗叫苦。秦王妃娘娘有令,只准一炷香的时间。眼下时间早已超过了。冯少君还要送沈祐出府,这难舍难分地,得到什么时候?只是,她实在不敢招惹那个眼神凌厉凶狠的沈四公子。不得不苦着脸,远远地跟在后面。沈祐身高腿长,步履稳健快捷。今日,刻意放慢了速度。冯少君更是慢悠悠的。她送沈祐到了正门处,没有迈过门槛,冲沈祐挥手作别。沈祐深深看冯少君一眼,转身上马,策马离去。------题外话------五月的最后一天,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