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笑眯眯地说:“姐姐,我们出去逛几天可好?我带你去散散心,大金又不是只有盛京一处地方。”
海兰珠呆呆的,不置可否,看向姑姑,哲哲嗔道:“自己想出去逛,别拿你姐姐做借口。”
大玉儿挤在姑姑和姐姐中间坐,左看看右看看:“那就当疼我一回,姑姑做主去和大汗说,要带姐姐去逛逛,姐姐就为了我,勉为其难出去一趟。”
哲哲骂道:“你的脸皮啊,比城墙还厚,你自己同大汗去讲。”
海兰珠柔弱地说:“我倒是乐意随你出门,可是,玉儿啊,咱们都走了,要把宫里让给那个人吗?”
一提起扎鲁特氏,大玉儿心里就不好受了:“那就当是姐姐陪我去散心好了,在这里看见了讨厌,不如出去走走,眼不见为净。”
此刻炕上坐的一排,统统来自科尔沁,科尔沁在盛京乃至整个大金,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哲哲很明白皇太极为何要宠幸扎鲁特氏。
“你自己去说,大汗不答应,我再出面。”哲哲按下心思,吩咐玉儿,“去十王亭去瞧瞧,别毛躁,别耽误大汗的事。”
大玉儿站起来,两手揉搓姐姐的脸颊:“可不许再哭啦,我去去就来。”
安抚罢了海兰珠,她便径直往十王亭去,虽然与内宫仅一墙之隔,毕竟是军政重地,大玉儿再胡闹也不敢随意过去,除非有要紧事,除非像这会儿是姑姑命她去。
她带着苏麻喇一路走来,刚好遇上多尔衮从正白旗亭里出来,也要往大政殿走。
“十四贝勒吉祥。”苏麻喇向多尔衮行礼,大玉儿也是微微一笑,颔致意。
“是要见大汗?”多尔衮问道。
“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儿就好。”
大玉儿很客气,也不生分,原本心里有的芥蒂,姑姑一番话开导了她。她照着从前的模样和多尔衮说话便是了,不然自己一旦生分疏离,表现得太刻意,就全算在大汗头上。
就好像齐齐格,和她们从来是亲亲热热,见了大汗也是进退得宜,难道她心里不向着多尔衮,难道她不知道多尔衮和皇太极之间的恩怨。
大玉儿心里想,果然人人都聪明,就她,没把聪明的劲儿用在该用的地方。
“雅图和阿图,给你添麻烦了。”大玉儿说,“阿哲更不好伺候,难为你和齐齐格,替我照顾一夜。”
多尔衮见玉儿主动和她说话,心里暖暖的,也笑道:“不妨碍,家里难得热闹,齐齐格很喜欢她们。”
是啊,大玉儿去过十四贝勒府,那个家冷清得吓人。但愿老天保佑,让齐齐格这次能如愿,明年这会儿,贝勒府里就该真正热闹了。
行至大政殿前,尼满迎出来,说大汗正与别的大臣议事,请二位稍等。
他有心看了眼多尔衮和玉福晋,心里暗暗叹,差了二十年,当真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大汗样貌英俊,瞧着不显老,可二十年光阴,能改变太多太多。
他们在大政殿外等,不久几位大臣出来,分别见过大玉儿和多尔衮,二人皆是客客气气,紧跟着尼满就来,却是把他们俩一道请了进去。
大玉儿原本想对丈夫撒个娇,偏这会儿多尔衮杵在一边,她只能端着稳重好好地说,皇太极含笑看着她,却是不顾弟弟在场,嗔道:“你自己想出去,编那么多借口。”
大玉儿急了:“我怎么是编的?”
若是平日,她早腻歪上来,可今日多尔衮在边上,她不能这么放肆,但说的话也实在透着亲昵:“那你到底让不让我去?”想如今,还能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皇太极说话。
“多尔衮。”皇太极却突然叫了弟弟。
“是。”多尔衮醒过神,有些紧张地看着兄长。
“回去告诉齐齐格,往后进宫,把她为你持家的本事交给玉儿。”皇太极笑道,“有的人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越来越像模像样。”
大玉儿睁大眼睛:“我学了什么不该学的?”
多尔衮也忍不住笑了,可还是好好地收敛着心思,垂道:“臣弟记下了,请大汗放心。”
大玉儿实在没忍住,跑到皇太极身边:“我又哪里不好了?”自己也知道不能这样,又稍稍压低声音,“你要当着别人的面笑话我?我好没面子。”
皇太极含笑看着她,就在去年春天,还是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人,他生气地半夜把她独自丢下,她也不敢吭一声。
一转眼,她努力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皇太极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本性,但能肯定的是,自己高兴,玉儿也过得很快活,不是很好吗?
“退下吧。”皇太极说,“过几日,我命人先去打点,然后再送你们去。”
大玉儿高兴了,福了福道;“多谢大汗,我替姐姐谢恩。”
皇太极嗔笑:“去吧。”
欢喜的人,带着满身阳光离去,从眼前掠过的侧脸,笑得那样明媚灿烂,大玉儿的眼睛清澈如天池,天知道多尔衮有什么本事,在匆匆一眼中看清那么多东西。
可他嫉妒极了,嫉妒皇太极拥有大玉儿全部的爱。
“多尔衮。”皇太极已然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方才的宠溺爱怜,似乎只对着大玉儿才有,他招呼多尔衮往沙盘走去,语气凝重地说,“你如何看待锦州?”
这一边,大玉儿高高兴兴地回来,大老远就看见扎鲁特氏站在凤凰楼下,她高高仰起脖子,仰望着凤凰楼顶上的飞檐,一扭头,和大玉儿打了个照面。
大玉儿沉住气,带着苏麻喇走上前。
“玉福晋吉祥。”扎鲁特氏难得地有礼貌,更是主动问,“玉福晋,您进过凤凰楼吗?”
大玉儿淡淡道:“自然进去过。”
扎鲁特氏啧啧不已:“表姐说她还没见识过,果然不是大汗心上的人,是没资格进这道门的。”
玉儿心里想,你明白最好,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大福晋还等我回话。”她不愿再哆嗦了,带着苏麻喇从边上绕开。
可才走过扎鲁特氏身后,这个女人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我若像兰格格似的,招大汗喜欢该多好,像兰格格那样,一到盛京,就成了凤凰楼的座上宾。”
大玉儿倏然止步,扎鲁特氏这番话,听得她心颤,什么意思,什么叫姐姐是凤凰楼的座上宾?
扎鲁特氏似乎料到了大玉儿的反应,扭着水蛇似的身段绕过来,笑道:“玉福晋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还请您指摘。”
大玉儿已然闷住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扎鲁特氏掩面道:“糟了,难道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玉福晋,您不知道吗?”
玉儿憋着口气,手里紧紧捏了拳头。
扎鲁特氏呵呵笑道:“大福晋真是把您保护得太好了,这宫里都传遍的事,您竟然不知道。玉福晋啊,您不知道兰格格她,早就去过凤凰楼好几回了?回回都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摸去的。”
“福晋,我们走。”苏麻喇见这情形,知道格格已经到了极限,总不能再和扎鲁特氏打起来,她搀扶着大玉儿,带着格格往侧宫走去。
清宁宫里,久不见大玉儿回来,哲哲担心她在大政殿闯祸,便命阿黛去瞧瞧,谁知大玉儿早就回来了,说是一回来就进了侧宫,没往这里来。
海兰珠主动说:“姑姑,我去看看玉儿。”
哲哲道:“莫不是大汗不答应,她又脾气了?这两年,越活越回去,几时才能不叫我操心。”
海兰珠笑道:“您别担心,兴许没事儿呢,她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这般说着,海兰珠辞别姑姑,来侧宫找妹妹,进门就见大玉儿趴在被垛上,像是在和谁赌气。
海兰珠走来,拿过一床毯子给她盖上,拍拍屁股道:“怎么了,这样趴着睡过去的话,就该着凉了。”
听见姐姐的声音,大玉儿扭过脸,露出一双眼睛,她细细地看着姐姐。
世上怎么会有姐姐这么美的女人,自己若是男人,一定会爱上她。而自己呢,莫说姐姐,就是齐齐格,她们站在一起,姑姑也总说她像个孩子。
“姐姐,你去过凤凰楼?”大玉儿开门见山地问,“三更半夜的时候去的吗?”
海兰珠顿时慌张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回避,问着:“谁、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