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芩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滚落,打湿了他胸前的军装。
天色将明,戚剑飞亲自将芳芩送上了火车。
“戚剑飞……”芳芩透过窗户攥着他的衣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坐好,听话。”戚剑飞抚了抚她的面庞,轻轻地拨开了她的手指。
“戚剑飞……”芳芩又是攥住了他,就是不愿松手。
“别闹小孩脾气。”戚剑飞勉强笑了笑,他的眼睛格外的深,也格外的黑,他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松开。
列车开始缓缓行驶,芳芩有些慌了神,想也未想就要从车窗里探出身子,一旁的杨团长连忙拦住了她,不住地劝道,“夫人,您快坐好,大帅也没法子,他没法子……”
芳芩挣扎着,眼泪一行行的从眼眶中滚了下来,她看着戚剑飞仍是在月台上站着,在那里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仿佛要将她刻在眼睛里一样。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芳芩的脑海中涌来许许多多的画面,第一回在地下室里看见重伤的他,乔装成老太太与她一道奔逃的他,穿着侍从的军装半夜爬进医院的他,摇身一变恢复身份意气风发的他……那样多个他啊。
“戚剑飞,我等你,我一直等你,我一直一直一直等你!”芳芩对着窗外大喊。
她的眼泪那样的多,透过那些泪水,她看见戚剑飞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和自己说了一句话来
。
“傻子,别等我。”戚剑飞低语。
“戚剑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芳芩流着泪对着他喊道。
戚剑飞没有出声,列车慢慢加快了速度,载着芳芩离他越来越远。
他仿似如梦初醒般,终是迈开了步子,对着芳芩喊了一声:“芩芩!”
“戚剑飞……”芳芩拼命地挣开杨团长,向着车窗外伸出了一只手。
“芩芩!”戚剑飞大喊了一声,他的眼底血红,终是向着火车追了过去。
芳芩含着泪看着他的身影,有一瞬间,他几乎都要追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可也只是一瞬间,列车越来越快,他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终是将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芩芩!”他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进了耳朵,他的身影已成为一道模糊的黑点。
“夫人,您不要哭,您和大帅日后一定会团聚的。”杨团长在一旁安慰着,冰儿也是捧来了一块毛巾,让芳芩擦了擦脸。
“嗯,我不哭,我们会打赢这场仗,我们会一起去接孩子。”芳芩将所有的泪水压下,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方才的脆弱已是消失,变得坚定起来。
数日后。
最后一批伤员已如数送到了南方军区医院。
与院长交接完所有手续,芳芩只觉得如释重负,与院长道,“院长,这些伤员就全都拜托您了。”
“戚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您这一路千里
迢迢,实在是不容易。”院长感慨道。
“他们都是英雄,北江如今缺医少药,不能让他们白白在北江送了命,感谢您能接受他们。”芳芩向着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戚夫人快请起来,”院长连忙扶起了芳芩,“戚大帅在北江抗敌,您不辞辛劳千里转送伤员,您们夫妻的大义之举,实在是让人钦佩。”
芳芩轻轻摇了摇头,就听院长又是问道,“不知道北江的情形如何了?”
芳芩的眼睛微微黯然,“我也有好几天没有收到消息了。”
“夫人也别太担心,戚大帅吉人自有天相,这一仗一定能把小鬼子打出北江。”院长安慰着开口,芳芩心里十分感激,与院长又是说了两句,就听院子里响起刹车声,院长回眸看去,就见一辆军用汽车开了过来,院长看见那辆汽车,连忙与芳芩道了句,“戚夫人,劳烦您稍候。”
“院长请便。”
芳芩仍是站在廊下,看着院长匆匆向着那辆汽车走去。
有侍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从车内走下来一个军装男子,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极英俊的五官上是十分冷淡的神色,看见院长后,他脚步不停,只问了句,“伤员全都送来了?”
“是,五少,是戚大帅的夫人亲自护送来的。”院长跟在赫连决身后开口。
赫连决停下了步子,他向着院长看去,乌黑的眼瞳中有暗光闪过,吐出了三个字,“她在
哪?”
院长向着芳芩的方向看去,赫连决亦是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廊,果真看见了芳芩。
芳芩也是看见了他,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芳芩恢复了神色,见赫连决看向自己,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与赫连决打了招呼。
赫连决的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向着她走了过来。
“赫连五少。”芳芩十分坦然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听院长说是你将伤员从北江送了过来。”赫连决开口。
“院长言重了,杨团长他们都在,我只是跟着一起罢了。”芳芩声音温和,与赫连决道,“麻烦五少了。”
“没什么麻烦,”赫连决声音低沉,“你放心,我会安置好他们。”
“多谢你了。”
“送过伤员,你接下来要去哪?”赫连决看着她。
“我要回北江,戚剑飞还在那呢。”
赫连决默了默,说,“好,我派人送你。”
“不用麻烦了,杨团长会送我回去的。”芳芩如实说。
赫连决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她,芳芩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刚要找个由头离开,就见一个侍从匆匆将一封密电送在了赫连决面前,哑着嗓子说,“五少,这是刚刚收到的。”
赫连决迅速将电报接过,打开看了下去,很快,芳芩看见他的脸色变了,他抬起眼睛,死死的看着自己。
“五少,怎么了?”芳芩的心莫名跳的快了起来。
赫连决的嘴唇
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是这份电报上说了什么吗?”芳芩有些迟疑的问道。
“没什么。”赫连决移开了目光,芳芩留意到他握着电报的手指却是微微的轻颤着。
她紧张了起来,与赫连决说了句,“五少,麻烦你把这封电报给我看看。”
“我说了没什么!”赫连决霍然对着她喝了一句。
芳芩一怔,看见了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不管不顾的想要去争夺他手中的电报,赫连决这一次没有再阻止她,而是将那份电报送在了她面前,说,“你看吧,早点知道也好。”
芳芩颤着手将那电报接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待看清上面的字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虚幻了起来。
“你看清楚了吗,戚剑飞牺牲了。”赫连决握住她的肩膀,逼着她看向了自己,他的眼睛血红,却还是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
“你撒谎。”芳芩摇了摇头,将那一张电报扔在了他身上,她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声音都是抖得不成样子,“赫连决,你从哪弄得一封假电报来骗我,赫连决,你无耻!”
“你无耻……”芳芩颤着声音,竟是吐出了一口血。
“芳芩?”赫连决眼底剧震,抱住了她,就见芳芩脸色惨白,已是晕了过去。
“军医,军医!”赫连决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