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一旦开始下杀手了,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你们半道上杀出去,他只会把你们当成敌人,一起收拾了。你们手里的那点兵马,或许能挡得住二郎在长安城内的兵马,但绝对挡不住二郎在长安城以外的兵马。”
“你们要做的事情,远比去争那个位置更困难。你们已经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了,而是拿鸡蛋去碰铁疙瘩。”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大发善心,在为所有人好?但是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你们碍眼,只会杀之而后快。”
“好人不是你们这么做的,好人也不能做。”
“……”
李孝恭喋喋不休的喊着,在疯狂的发泄自己的不满,以及对李元吉等一众人谋划的批判。
“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
李孝恭最后,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有点恨其愚蠢、恨其无能的味道。
李元吉静静的听着,从头到尾也没有打扰。
直到李孝恭喊完了,平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澹然笑道:“喊完了?还喊吗?”
李孝恭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说的话,我不认同。”
李孝恭逼近到李元吉身边,喝道:“你有什么不认同的?你蠢到无药可救了,你还有资格不认同我的话?”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不变,道:“你应该说我们,而不是你们。”
李孝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拽向李元吉的衣领,手慎到了一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然后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天真的可怜,我绝对不会上你们的贼船。”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又是一愣,“不对?”
李元吉也跟着愣了一下,“什么不对?”
李孝恭盯着李元吉快速的道:“三姐是最不希望你们兄弟三个刀兵相见的人,所以她会被你这个幼稚的谋划骗到,甚至她即便发现了这个谋划幼稚,也会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神通王叔是个老狐……咳咳……睿智的人,他可不会被你这么幼稚的谋划骗到。
你是拿什么说服他的?
又或者说,你把你幼稚的谋划一说,他答应加入了,你就真的信了他会帮你?”
李孝恭说到此处,难以置信的道:“你不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吧?”
李元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你不会以为我二哥和我大哥一旦刀兵相向,就会对我们心慈手软吧?”
李孝恭神情一僵。
李元吉继续道:“无论是我大哥杀了我二哥,还是我二哥杀了我大哥,他们在这方面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毕竟,无论是杀一个,还是杀一群,对一个帝王而言,都是一样的。
后世的着史者,不会因为其少杀了一个,就会对其赞誉有加,也不会因为其多杀了一个,就大加指责。”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你难道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像三姐一样,维护我们兄弟之前的情义?我是为了保命,保自己的命,也保你们的命。
神通王叔或许看出来了我的谋划幼稚,但还是加入进来了?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我大哥和我二哥一旦刀兵相向,我们的脑袋就悬在了裤腰带上。
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能自保。”
李孝恭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元吉又道:“你们保住我,我就能保你们。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孝恭突然开口,语气极不确定的道:“你大哥和二郎没有杀我们的理由。”
李元吉身为嫡系,才能对李世民形成障碍。
他们一群旁系,对李世民没有什么阻碍。
只要爬的够彻底,够平,李世民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问道:“杀你们需要理由吗?”
李孝恭沉着脸没说话。
李元吉又道:“你们又拿什么保证,我大哥和我二哥不会杀你们?”
李孝恭脸色更加阴沉了。
没办法保证。
因为不到事到临头的那一刻,谁也不能保证李建成和李世民中的胜者,不会杀他们。
他们是不会挡胜者的路,但他们不能保证,胜者在位期间,有什么政治需要,亦或者有什么利益之争,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反正胜者已经杀了亲兄弟,杀他们这些堂兄弟,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你的旧部遍及江水以南,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被送上法场。”
李元吉认真的说。
你功勋够高,旧部遍地,振臂一呼,万人景从,有几个皇帝能容你?
李世民倒是能容得下,毕竟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问题是,李孝恭又不知道。
李孝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也没有打扰李孝恭,迈步就回了亭子。
李孝恭需要时间,好好的想清楚。
李元吉回到亭子里的时候,亭子里多了一个客人,正在豪迈的给人发宝石。
鸽子蛋大的宝石,价值千金,在他手里就好似不值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出送。
薛万淑等人也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一个个就显得很尴尬。
宇文宝二归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保持了极度的克制。
他眼看着递到面前的宝石流口水,但就是不往怀里揣。
他觉得拿着不踏实。
如果他蒙着面的话,大概会收下,并且‘友好’的请对方拿出更多。
“他怎么来了?”
谢叔方已经将未婚妻送到了杨妙言身边,看到了李元吉独自归来以后,忍不住凑到身边疑问。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也想知道他怎么来了。
“参见殿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收下。”
李元吉刚刚步入亭子,正在四处散财的冯智戴就赶忙迎上前,吩咐仆人拿过了两个盒子,满脸堆笑的送到了李元吉面前。
怕李元吉嫌弃礼物不够贵重,还特地打开了盒子,请李元吉一观。
其中一个盒子里,装满了各色的宝石,顶在座的所有人一年的俸禄。
封地的收入不算在其中,毕竟,李元吉有三万户封户,封地的收入有点变态。
另一个盒子装着一对奇石,通体温润,没有杂色,看着就是其中的上上品,是篆刻印章的好材料。
李元吉有点看不出这一对奇石的来历,其他人也有点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元吉和其他人估量它的价值。
能跟一盒子宝石一起送来的奇石,价值自然不低于一盒子宝石。
“出手够大方的啊?”
李元吉并没有收下,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冯智戴。
冯智戴大大方方的笑道:“家父说了,送礼就要一次性送到位,抠抠搜搜的反倒惹人嫌弃,也引人不快。
家父还说了,臣能得殿下庇佑,在长安城内安稳度日,是殿下的恩典,不能不报。”
送礼送的如此光明磊落且诚实的,李元吉还是第一次见。
“你倒是诚实。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元吉赞扬了一句,再次发问。
冯智戴捧着礼盒道:“臣也是看到了谢将军等人相继策马出了长安城,猜到了谢将军等人到了此处,以为殿下有什么事情需要用人,所以特地赶来帮忙。
为了避免被殿下嫌弃,所以略备了一些薄礼。”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收下了冯智戴的礼盒,在冯智戴灿烂的笑容中,道:“有心了……”
冯智戴赶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元吉赞叹道:“你比之前放开了不少,胆气也足了不少。”
李元吉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冯智戴的时候,冯智戴被尹阿鼠和一众监门卒堵在宫门口敲诈勒索,当时冯智戴表现的既拘谨又胆怯。
第二次见的时候,冯智戴唯唯诺诺的,礼也不会送,放下东西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第五次见。
冯智戴向李元吉深深一礼,“全赖殿下庇佑,已经没人敢欺负臣了,臣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在他们的教导下,臣也逐渐放得开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你也是忠勇之后,令祖、令父,为我中原固守一疆,丝毫不敢怠慢,更没有效法赵佗,将其据为己有,其心可敬,其忠亦可敬。
我父亲已经封令父为国公,你亦是我大唐之臣。
往后在长安城,就大大方方的做人,不必再点头哈腰的。
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你尽管去有司衙门告状。
若是有司衙门不受,你可以来找我。”
冯智戴再次向李元吉一礼,一脸感动的道:“多谢殿下提点,多谢殿下庇佑。”
李元吉拍了拍冯智戴的肩头,笑着道:“等我的船队到了交州,见过了令父,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到了我这里,就不用拘束了。”
苏定方率领着统军府的将士,在东南道以东的海域上岸以后,船只并没有停留,而是由各府的管事,带着一部分部曲,一部分青壮,以及大批的货物,继续南下,赶往了交州。
交州遍地是宝,只是因为瘴气遍布,土人们各自为政,使得交州迟迟得不到开发。
再加上交通不便,交州的宝物也运不出来。
李元吉有意将交州变成一个钱库,也有意在交州安下一窟,所以在贯通了从洛阳到棣州的河道漕运以后,立马就让人走一趟交州。
一方面是为以后布局,一方面也在尝试开拓海运。
此事李元吉跟冯智戴商量过,也通过冯智戴遥遥跟冯盎聊过。
冯盎对此表示欢迎。
冯盎也希望将交州的各种宝物,变成对自己更有用的物资。
“往后诸位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就得看冯公的脸色了,所以诸位要对冯公子客气一点。”
李元吉笑着对麾下一众人说。
算是将冯智戴正是的引入了自己的小团体,介绍给自己的小团体。
顺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帮他们开辟了一条财路,大家跟着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忠诚是会变质的,但利益不会。
李元吉不确定麾下的一众人会不会忠心耿耿的跟自己走一辈子,所以必须再给他们套一层利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