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气氛越来越浓,成都里的大街小巷,已经有人开始有老儒支摊儿,描门神,题春联。
连着韩九,也送来了一把拾来的枯枝,扎成了一大捆,作除夕扫尘之用。
整座蜀王宫,慢慢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
徐牧捧着一个柿饼,并无胃口,伸手往前一递。旁边的司虎快活地大笑,抢了直接吞到嘴里。
如果没记错,这是来到这里,过的第二个春节了。约莫快两年的时间,他终于不再是一个惶惶的丧家之犬。
“主公,峪关又来了军报。”韩九急急走入。
“峪关?”
徐牧皱了皱眉,凉州使臣才刚离开,这才没几天的时间。
接过信笺打开,只看了几眼,徐牧瞬间怒极反笑。
信里的内容,大约是,入蜀的使臣为凉狐所扮,在出了峪关之后,已经天下皆知,蜀州将要和凉州结盟。
“主公,中计了。”走来的贾周,脸上满是凝重,眉宇间挂着担忧和惭愧。
“怪不得文龙,连我也没想到,司马修会如此好胆,赴死入蜀,扮作使臣。”
当然,肯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否则的话,徐牧说什么,也要把他留在蜀州。
“军师,那狐狸才刚出峪关,如何就天下皆知了?”韩九站在一边,脑瓜子有些转不过来,这种智斗,向来不是他所长。
“好比在街市上打浑架,两个人打,十个人看。”贾周仰起头,叹了口气,“凉州在年前,便和安并二州,厮杀了一场。定然会有许多的势力,一直盯着。凉狐入蜀出蜀,也自然会被很多探子知晓。”
“我先前试了一回……现在想来,这个人当真可怕。”贾周语气自责,“易容且更换了脾性,这一步,司马修想要的,是逼盟蜀州。”
徐牧沉默不语。古往今来,这些大谋者,布局定计,往往能将局势搅成一滩烂水。
“主公,军师,我们别理他就成!”
“韩九,去把小军师找来。”
韩九急忙收了声音,转身往外跑去。
“主公的暗桩太少了,夜枭先前在沧州,又被人拔了一波,渗透天下三十州的时间,还需要一个缓冲。”
蜀州地势封闭,州外的情报,便是重中之重。这也是为什么,徐牧一开始,便要组建夜枭的原因。
“主公莫急,我腹中已有对策。”贾周坐下来,垂着手坐在椅子上,语气沉沉。
“既天下已知,主公便承认了罢,莫作辩解。我想了想,主公不如写一份诏书,便说明年开春之时,欲要驰援凉州,攻打安并,五万蜀军北上。”
徐牧只一听,看着面前的贾周,惊为天人。
“文龙的意思,是假道伐凉?”
“假道伐凉……差不多是如此了。董文的意思,是明年开春最后,无了虎蛮忧患的蜀州,莫要乱动。实际上,他并不希望主公驰援。毕竟,凉州大军攻伐安并二州之后,那八郡是防守空虚的。”
“他也担心,主公的五万蜀卒真驰援了,入了凉州,会趁机吞并。到那时候,他腹背受敌,必然是一个死局。”
“文龙,他会拒绝蜀州的援军。”
贾周摇着头,“这无关紧要,他拒他的,主公无需理会,照常出军。左右都 心知肚明,无非是谁玩得狠一点。”
“文龙,当真大才。”徐牧起身长揖。
便是面前的这位东屋先生,先挡儒龙,又挡苏家之女,现在,又替他挡住了凉狐司马修。
说句实话,若是没有贾周,这蜀州的江山,他根本坐不稳。
这艰难的世道,即便步步为营,有时候也敌不过大势,沦为虾米鱼食,被大鱼们抢着一口吞掉。
“主公,老师。”这时,东方敬从外而入,被韩九扶着坐在椅子上。
“先前听韩将军说,司马修在逼盟。”只刚坐下,东方敬便皱起眉头。
“伯烈,文龙已经定下妙计。”
徐牧复述了一遍。
东方敬同样长揖,脸色激动无比,“老师的筹谋,吾不及矣。”
“莫说这些。”
贾周依然脸色平静,“如此一来,逼盟的事情,便会不了了之。除非说,董文当真是敢赌一把,赌一把主公只是口花,并不会出兵入凉州。”
“但我觉着,他定然不敢。”
很简单的道理,董文是疯子,但不是烂命赌徒。
“主公,老师,我有一计,可得数千凉州马。”东方敬忽然开口。
闻言,在旁的徐牧和贾周,都一时有些发怔。
“在盟约作废之后,主公假装发怒,可派人扮作安并二州的使臣,从白鹭郡而上,再迂回来峪关。凉州探子刺探之后,定然会禀报董文。”
“到那时候,董文担心蜀州投向安并二州,便会拼命来拉拢关系。”
“伯烈此计不错,被探知也无妨。”贾周笑起来,“无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数千匹的凉州马,便当是赔礼了。”
一时间,蜀州的小王宫里,三人的笑声都响了起来。
……
几日之后,凉州王宫。
“毒鹗的将计就计。”司马修抱着狐狸,有些可惜地吐出一句。
“主公,若不然,真送五千匹凉州马,一时结盟吧。”
董文脸色踌躇,“五千匹凉州马,若是送出去,明年开春之时,我凉州大军,便要少了五千骑。”
“那这逼盟的事情?”
“莫理了,徐布衣是不敢带军北上的。”
司马修沉默了会,“我总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上,他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主公——”
一个小裨将,忽然走入王宫,脸色带着惶恐。
“州外的探子,发现了安并二州的使臣!”
“安并二州的使臣?求援了?往哪边去?”
“主公,是蜀州!”
凉州王宫里,董文一时惊得起身。在旁的司马修,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久久,司马修脸庞黯然,缓缓叹出一口气。
“若主公选择撕破和蜀州的关系,便莫理会。若主公不想撕破,便送马过去。”
“一出阳谋,却好似顺理成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