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世界最是崇尚神异之事。
青衣御剑的修道人;开山裂海的武道宗师;金光绕身的佛门圣人;邪气滔天的异兽妖魔;一言出万法随的儒道圣人……
久远的岁月前,通天大道条条对立,各境界不通,若非斗法,则难以作比。
直到一位奇人天机子,以成道之躯,以身殉道,撞破天机而统天下神异。
道消身死前,天机子著成名典《九品成道之说》。
其书成,日月同天,四海齐鸣,洪钟大吕之声响彻宇内,道音十日不散。
得大道认可。
自此,人间神异之辈,无论修道练武,参佛读书,皆分九品。
经过千载之演变,九品体系已然大成。
九品最末,一品为尊。
品品之间,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这便是整个上元世界的共识。
自然也深深映入王淳允的思想中。
直至今日,他的一贯认知,被一名为江南的书生,打破了。
以九品之修为,唤魁梧力士,硬生生把八品的蛇妖,打得还手不能!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
方才还气焰滔天的蛇妖。
便进瘫软在地,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竟是被那力士生生重创,再起不能!
心中一口恶气出了,江南拍了拍身上灰尘,整理衣衫,又是一副文雅书生模样。
只是那地上半死不活的蛇妖,和悍然的黄巾力士,让人难以接受此等反差。
望着银绣衣王淳允惊愕的神色,江南腼腆一笑,“绣衣大人切莫惊讶,江某乃读书之人,最讲究以理服人。您看这蛇妖便心底诚服于江某之理,羞愧而难以再起。”
王淳允皮笑肉不笑。
吾信汝母之鬼焉!
……
风波很快平息。
蛇妖被江南制服后,便被王淳允锁住妖力,封住窍穴,收进捉妖法器里。
万幸,因为江南与蛇妖作战时比较克制,且王淳允在途中祭出法器护住众人。
所以仅有靠得比较近的几个衙役脏腑受了些冲击,其余人除了狼狈一些外,无一受伤。
便已伏诛了蛇妖。
虽然县太爷没了,但有王淳允这位绣衣的安排下,善后之事井井有条。
仅两日,便平息了风波。
期间,王淳允禀写折子,一五一十汇报了旬阳蛇妖之事。
同时,代行县令之职,
彻查巡捕司。
想必再过不久,便有新的县令上任。
而作为讨伐蛇妖的首攻,书生江南自然是受到了旬阳百姓的拥戴。
茶园,酒楼,青楼各方商贾都对这位救下旬阳的书生免费开放。
某些大胆的清倌儿,更是欲于江南吟诗作赋,共度春宵。
商家二老也登门谢罪,并感谢江南让女儿见了他们最后一面。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李闫旭逃了。
当初他被压出公堂后,不就便蛇妖现身。
借着众人关注蛇妖,曾经的武魁李闫旭轻易制服了两位衙役,逃出旬阳,不知所踪。
不过王淳允借县衙,已发了通缉令,想必他也逃不了多久。
春风楼。
取“遇事不决,可问春风”之意,乃旬阳县城最大最奢华之酒楼。
由于其特殊地位,是商贾大家迎宾宴客之头选。
被百姓调侃“遇事不决,可问金银”。
二楼雅阁。
王淳允与江南相对而坐。
近两日,二人逐渐熟悉。
在朝堂之外,二人便以兄相称。
“王兄,虽说这春风楼不收我金银,但你这顿顿赶饭点来寻江某,怕是不妥。”江南看着对面气质出尘,但顿顿都来蹭饭的银绣衣道。
这两天,江南吃住都在春风楼。
只因为当初公堂外看热闹的,便有春风楼幕后老板余坤的亲侄儿。
因此,余坤听了侄儿的描述,对江南了可谓推崇备至。
当然,江南这两天住在春风楼,余老板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不少慕名而来看看这位救县书生。
可谓双赢,不是赢两次那种。
而那暂代县令的绣衣王淳允,则也是天天往春风楼跑。
“此言差矣。”王淳允抿了一口茶,对蹭饭这等事毫无羞愧之意,“实乃仰慕江兄之才,方多次拜访。”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江兄,这两日我听百姓提及你两年前科举落第,报国无门,实乃一大憾事,如今可曾想过参入外指绣衣,虽无官品,但也能为国为民?”
这一番话把江南人给说愣了。
绣衣使明面上,分为两种。
其一为有官品有俸禄有实权的直指绣衣使者;
其二便为类似于客卿的外指绣衣使者。
王淳允,便是一位银缕直指绣衣。
直指绣衣佩虎符,持节杖,有生杀之
权。
同样,入门方式也相当严苛。
需大绣衣提名,天子批阅,还要审其三代身世,查其修炼路子,再问心问性后,方可加入。
这对于江南来说,是必不可能的。
毕竟他的道行神通全来自于古拙青灯,不容于上元任何一脉登天之法。
一旦暴露,麻烦多多。
但外指绣衣便无如此多入门要求。
只需身世清白,无罪案在身,且实力强劲,得到大绣衣认可便成。
当然,其权利和约束也少的多。
相当于挂了个绣衣的名头,在其余绣衣遭遇强敌之时有义务相互帮衬。
与之相对的,外指绣衣在大夏官方机构中行事,也有诸多方便。
若是江南应允,成为外指绣衣,其他江湖中人想要对付他,也得考虑考虑朝廷的立场。
沉吟片刻后,江南拱手抱拳:“那江某便多谢王兄提携了!”
王淳允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上报大绣衣,批文大概月余便能下来。”
说罢,他将一枚银玉腰牌递给江南,“此乃身份之证,朝廷认证。”
江南谢过后,也心头暗惊。
从王淳允的介绍里,毫无疑问,外指绣衣虽审查不严,但也需要大绣衣批文。
可他言辞之间,仿佛把这事儿敲定了一般。
看来此人在绣衣中,背景地位怕也是不俗。
一桩事了,王淳允心情大好,畅饮数杯。
他亲眼所见江南的恐怖战力后,便心心念念要将此人拉入绣衣阵营,如今算是成了一大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是临别之际。
“江兄,此后有何打算?”
江南心头一动,便道:“读书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某前半生寒窗苦读,下半生自然是想踏遍山河。”
他这话不是随口说的。
毕竟这几天他的资本在于青灯,而青灯需要在不同之地点燃。
方可传下道行神通。
这注定了江南将要跑遍整个上元。
这几日,他观想青灯之时,时常恍惚看到各个模糊场景。
插满剑刃的凶地,似五指擎天的大山,深邃诡秘的黑海……
每当此时,江南便心有所感——这些地方,能点燃青灯。
于是,顿了片刻,他又道:“正好江某曾在书中读到一些奇观,料想王兄见多识广,便意图请教一番……”
王淳允大手一挥:“请讲!”
江南便把自己观想青灯所“看”到的各个场景一一列举。
原本云淡风轻的王淳允,脸色愈发沉重。
“江兄,你从那本书所看到这些……险地?”
江南洒然一笑,道:“都是些旁门书典,不值一提,若是王兄不知,怕也只是著书人胡思乱想的罢!”
王淳允缓缓摇头,神色严肃:“不瞒你说,江兄,你所说之地,大多数我都知晓,只不过……”
“只不过……都是些只进不出的禁地!拿笔来!”
顷刻间,秀美的侍女端上文房四宝。
王淳允大笔一挥,便写下几个地名。
其中,竟遍布整个上元世界。
“江兄,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我在此劝诫一句,若无相当实力,可切莫贸然前去!”
江南认真点头,道谢。
最后,王淳允又问道:“江兄近日便要离开旬阳?”
江南点头,“还有一些小事。”
王淳允眼珠一转,“可是那商家赘婿?”
“自然是的。”
……
黄昏,送别王淳允后。
江南也换了身衣物,谢过春风楼的余老板。
又在大夏驿站雇了匹快马,哒哒间,便出了旬阳城。
古道西风,书生快马,有俗气小调散在风里,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哟~”
“小人报仇,不隔夜矣哟~”
“吾非君子哟,亦非小人矣~”
“吾之所仇,今朝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