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的第二天,清晨。
春光明媚,天色大好。
宁安宫偏殿,江南吃过早膳,正在屋子里调教青萝。
他闭上眼,随意朝任何方向扔出一枚坚果。
青萝都能一粒不落地全部接住,然后咯嘣咯嘣吃掉。
正在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
赶紧让青萝藏好,江南开了门。
只见门口站着脸色有些严肃的青儿。
他认识这没心没肺的蛇妖姑娘也有些日子了,很少看见她露出如此表情。
“江南,殿下请你去前厅。”
青儿道:“太子找你。”
江南心头一动。
怪不得青儿脸色如此凝重,原来是太子来了。
是要为了前几天的事儿来找回场子的?
不过江南亦不惧。
论身份,他乃是大夏绣衣,乌铁国士,背后还有一尊剑庐。
太子若是真要发难,他也不介意直接翻脸。
这般想着,他跟着青儿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怀苏和太子都已在此。
两人之间,气氛还显得算平和。
江南与怀苏对视一眼,然后坐下。
“太子殿下,听说您在找我?”
“江……国士,本宫与你有事相谈。”太子此次显得很平和,如此说道。
说罢,他又看向怀苏:“皇妹,能否让我与姜国士单独谈谈?”
怀苏有些为难地看向江南,后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怀苏这才和青儿一同离开,关上了门。
江南盯着对面的太子:“殿下,找江某何事?”
太子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然后开始脱衣服。
这一幕着实把江南吓得不轻。
说实话就算太子直接发难,都在他的料想之中。
但你这脱衣服算怎么一回事儿?
还是在你亲妹妹的宫殿里?
怪异的气氛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
太子今天没有穿衮冕,而是一身漆黑裘袍。
裘袍之下,是古铜色的肌肉分明的上半身。
他转过身来,背对江南。
然后江南便看到,太子背上背负的一根干硬,笔直的荆条。
“江剑首,本宫此番前来,是为请罪。”
“几日前,本宫有眼不识泰山,冒犯
了江剑首,还请尽管用这荆条抽打本宫。”
负荆请罪!
江南脑中一一动,太子既然称自己为剑首,说明他已经知晓了自己与剑庐的其中关系。
即便如此,江南也觉得这太子是个狠人。
他竟能舍弃威严与自尊,负荆请罪,能屈能伸。
不由让江南高看了他几眼。
见江南久久沉默不语,太子心一横,取下荆条。
“若江剑首不愿动手,那便由本宫自己来!”
说罢,他抡起荆条,一鞭抽在自己后背上!
由于常年习武,太子身体的柔韧度远超常人,力气也是如此。
啪!
干硬的荆条如同钢鞭一般,带起风声,抽打在肌肤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连着抽打了自己数十下,荆条也断了,太子终于停下。
此刻的他,已经满背鲜血淋漓,头发凌乱,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喘着粗气儿,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江南终于站起身,道:“殿下,这便足够了。”
说实话,他与太子的矛盾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唯一的冲突便是刚入宫那会儿,太子因逼迫怀苏接受监视,而让下属对自个儿出手。
但江南那是也看出,那七品剑客剑气射向自己四肢,也未出全力,并无杀意,更多的还是想逼迫怀苏。
正是因为如此,江南在夺取对方佩剑后,也仅仅只是威慑一番,并没有致人伤亡。
但这件事,太子还是理亏。
所以,他负荆而来,是为请罪。
听得江南的言语,再看他的表情,太子终于松了口气。
他收起折断的荆条,穿上衣服。
原本柔软的布帛接触到皮开肉绽的后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儿。
但面儿上却是轻松之色。
终于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江南记恨他不要紧。
关键是江南背后是剑庐,而他是太子。
如今这位年轻的剑首,刚与乌铁国结交了些许关系,成为了乌铁国士。
倘若日后自己登基,那么这层关系,必然会因为几日前的冲突,而有些许间隙。
太子是个很自负的人。
但他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乌铁国失去一个强大的盟友。
所以今日他来了。
就算丢了面子,丢了尊严,也无妨。
“江剑首,果然心胸甚
是宽广。”太子稽首道。
江南摆了摆手,“殿下才是能屈能伸,如今江某与殿下一笑泯恩仇,此前的一些事便不必再提了。”
太子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起身,给江南沏了一杯茶。
借这个机会,江南又道:“殿下,江某还有一事与殿下商量。”
“江剑首请直说,只要本宫能做到的,定然在所不辞!”
江南一拱手,道:“江某与怀苏公主接触多日,她确无争皇之心,还望殿下收了那些探子。”
怀苏对他很好,言辞温和,又没有架子。
还很漂亮。
所以江南自然把这个柔弱的公主当做朋友。
但怀苏却一直因为太子的监视,颇为烦恼。
江南正想借这个机会,帮她解了这个烦恼。
毕竟太子都负荆请罪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想必不成问题。
然而,太子却极为坚定地摇头,“江剑首,唯有此事,本宫无法做到。”
江南眉头缓缓皱起:“那殿下先前的一番言行,是在戏耍江某了?”
一时间,原本稍微融洽的气氛,骤然又变得僵硬起来。
太子沉默良久,面露无奈之色,终于开口:“本宫确实安排人监视怀苏,但却不是因皇位之争而猜忌她。”
“那为何天下人都在传,殿下因为民间谣言,忌惮自己的亲妹妹?”
江南盯着太子,“难不成是有人陷害殿下的名声?”
民间谣言,指的自然是那离谱的谐音梗。
“不,没人有陷害本宫。”
“其实怀苏出生那天,除了犬类,整个京城的家禽野兽,都在叫个不停。”
太子语气平淡:“至于您所说的那个不靠谱的民间谣言,正是从本宫这儿传出去的。”
江南:“?”
他彻底搞不懂了。
如果太子没说谎。
那他坚持要监视怀苏,是为啥?
为何又要自己放出谣言,坏自己的名声?
“江剑首,本宫知道您有很多疑问。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到东宫一趟,本宫自为你一一解释。”
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江南沉吟一番,还是决定去。
因为,就算太子没安好心,他也有脱身的把握。
“那便依殿下所言,前往东宫。”
随后,江南与太子一同走出前厅。
怀苏和青儿正等在远处——她们应该是怕太子对江南不利,所以没走。
看到两人出来,她们迎了上去。
“江南,皇兄没有为难你吧?”怀苏轻声问道,脸上有担忧之色。
但随后便看到,江南气息平稳,反而是太子,脸色苍白,有些狼狈之色。
不禁让怀苏心中有些疑惑。
江南朝她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时,太子开口说道:“皇妹,你的贴身护卫可否借为兄半天?”
闻言,怀苏脸上一急,刚要说话。
江南却道:“公主请放心,我与太子一见如故,去去便回。”
沉吟半晌,怀苏才点点头。
于是,江南与太子便朝着宁安宫外走去。
当他们背对怀苏与青儿的时候,怀苏突然看到,太子背后,隐隐有血浸透了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