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言话音落下的一瞬，众人心中几乎同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糟了！”
顾柔嘉咬牙，顾不上已经裂开的伤口，拎着那还在滴血的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东边。
送余归晚来的人功夫很好，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撞见，不过几个跳跃间就把她送到了赵无眠所住的禅房。
落地后，余归晚还没来得及道谢，那人便消失了，她撇撇嘴，在漆黑的禅房中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摆设与女客们住的禅房一样，不过是东西摆放的位置换了换，余归晚找了一圈，确定房内无人后，刚要坐下，便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谁！”
她顾不上害怕，随手抓了个烛台就要往那黑影上砸。
“是我。”赵无眠拦下她的动作，将烛台放回了原处，慢吞吞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余归晚：“……”
她有些不明白，既然这人一直在房中，为何刚才她来的时候不现身，非得等她认为这屋里就她一人的时候出来吓她？
赵无眠就跟感受不到她的怒气一样，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坐到了她身侧，“夜还长，你若困了，可先歇下。”
余归晚发誓，若非此时此地情况特殊，她就算拼着这辈子嫁不出去，也要砸开这厮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浆糊！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就这样僵坐在房内，一时半会儿还好，这两个时辰下去，余归晚有些撑不住了，她扶着腰起身，走到窗前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就在余归晚走到窗口的瞬间，一道冷风袭来，再睁眼，她已被人抱到了怀里，而原本空荡荡的禅房内，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几名浑身冒着死气的杀手。
窗外寒月高挂，赵无眠缓缓冷下了双眼，他拔出佩剑，将余归晚护在了身后，“别怕。”
他的声音很慢，但有种说不出来的坚韧感，看着眼前这道牢牢护着自己的身影，余归晚却缓缓镇定了下来，她拔出怀中那把来之前顾柔嘉给的匕首，缓慢而坚定地走到了赵无眠身侧。
电光火石间，黑衣人举刀劈来，赵无眠挽剑而上，剑锋所到之处，血花怦溅，但一人难敌四手，更何况赵无眠本身武艺并不高强，很快就落了下风。
赵无眠尚且不行，余归晚这连墙都攀不过去的就更别提了，匕首还没伸出去，就被人一下挑飞了，她慢慢退到墙角，眼睁睁看着赵无眠飞扑过来替自己挡了一刀。
“跑。”赵无眠奋力挥剑，将余归晚推到了窗边，然就在她要翻出窗子的刹那，一只莹白纤细的手腕执剑刺到了她胸前。
长剑刺入胸前的一瞬间，余归晚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在了一处，许是骨子里的骄傲作祟，亦或是不甘心就这样去死，她抬起双手，忍痛抓住了那把剑。
随着手心被剑锋划破，窗外的人脸缓缓与余归晚脑中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剑被抽出，她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倒在了窗子上，“是、是你……我记住了……”
当众人赶到时，两人均已倒在了血泊中，生死不明。
“阿晚！”顾柔嘉颤抖着手将窗台上的人抱在了怀中，确定脖颈处还有跳动后，才勉强松了口气，“不是有随行太医吗？人呢！！”
“不是你的错。”宋轻舟而后赶来，将一件披风盖到了守在房外的女子身上。
听到声音，顾柔嘉愣愣的抬头看了一眼，双眸通红，语气却十分冷静，“不是太子，也不是晟王。”
宋轻舟的动作一顿，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在这夜里显得愈发单薄了些，他将手收回，眼中泛着复杂的光，“什么？”
“还不打算告诉我么？”顾柔嘉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无力过，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人在操作，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只手将自己推下悬崖后，一步步的再伸向她身边的其他人。
她恨宋轻舟的知而不言，更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她终究……还是无法成为姑姑那样的人。
“事情已经闹大，他们不会再……”
“他们肯定会再次出手！他们多得意啊，在皇家寺院，太子与晟王的眼皮子底下险些杀了当朝首辅与权门贵女！！”顾柔嘉猛然起身，不光扯裂了肩上的伤口，还弄掉了那件未能暖热的披风。
山风骤起，宋轻舟的身形晃了晃，他攥紧拳头，眼底映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嗓音冰冷如山尖寒雪，“你能如何？”
轻飘飘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到了顾柔嘉心中，她攥紧拳头，眼中迸出了一抹奇异的光，“我会让他们明白，这世间的每一寸山河，都染有我顾家的血！”
“而我，会像我姑姑守护大夏一样，守护顾家。”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韧，像是茫然大雾中的火把，又像是林间最挺拔的大树，在混沌中撑起了一片天地。
宋轻舟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忽而笑了一声，笑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柔和认真，“那我来守护你。”
赵无眠保护余归晚身受数刀，大大小小的伤痕加起来能有十几处，余归晚虽只中了一剑，却临近心脉，比赵无眠危险的多。
顾柔嘉听了太医的嘱咐，守在床前一刻都不敢合眼，便是余家旁支的人来劝，她都没有离开。
“余小姐虽然退了高热，但仍旧没有醒来，若是一直睡下去，怕也不好……”
太医本想说让人通知余家早做准备的，可这宋夫人的眼神实在吓人，他再三踌躇，还是决定捡好话来说。
“不是窝（说）退了高热就……（无）碍了吗？”顾柔嘉连着一日一夜没合眼，嗓子哑的险些没将这话说出来。
见她这幅模样，太医忍不住叹了口气，“宋夫人，你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就算为了余家小姐好，你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顾柔嘉本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就把人请出去的，却看到了余归晚的手动了一下，忙指着他身后叫了起来，不成想嗓子哑的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歪宽！她……中额……”（快看！她……动了……）
“我知道你担心余小姐。”太医抹了抹眼眶，有被两人的情义感动到。
“她……中额……！！”顾柔嘉急的指着太医身后直跺脚，太医感动的边抹泪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