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香发觉爹娘也跟来了,还没理清来龙去脉,硬着头皮跑到商济民面前,只想尽快平息这场纷争。
“老太爷,此事与我爹娘无关,我们出去说吧。”苏芷香心知老爷子为何而来,但商陆突然随祖父离开,她爹娘的担忧就成了现实。
她不会纠缠商陆,只是希望这对祖孙不要闹僵,能让苏家和商家的矛盾得以缓和。
商济民压下心头震怒,冷漠地看着她:“老夫跟你无话可说,你别以为使些狐媚手段,景谦就能对你唯命是从!他这个东家是老夫给的,你想毁了他,就试试看!”
苏家夫妇眼看两人似有争吵,都猜不透他们姑娘,跟这位老人家有何过节。
“阿香,怎么回事?”苏母不认得商济民,还以为他是误闯的客人,好言好语劝道,“这位老爷,您消消气,今儿家里有事不便待客,您明日再来,我送您一盅丹参药膳……”
商济民无视神色焦急的苏母,讥讽苏芷香:“你娘知道送上门的喜事,是你这个‘好’闺女骗来的吗?你们这一家子,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迫不及待想要攀高枝了?”
自从老爷子突然登门,苏芷香一直在忍着他,毕竟他是商陆最敬爱的祖父。况且,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她能狠下心,与商陆断绝来往,就不至于承受老爷子的侮辱。但她能为商陆忍气吞声,她爹娘又何错之有,凭什么被老爷子冷嘲热讽?
苏芷香越想越气,渐渐忍不住了:“我高攀不起你们商家,您又何必纡尊降贵自讨没趣?商陆那双腿长在他身上,又不是我绑他来的,您有本事叫他以后别来找我!”
瞧她牙尖嘴利的狂妄模样,商济民微微眯起眼睛,想起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接二连三惹了不少麻烦事。
要不是商陆宠着她,非她不可,他又怎会屡次忍让一个晚辈。
她这恃宠生娇的毛病,直到现在都没改过来,反而理直气壮冲他叫嚣,果然是没家教的假药贩子。
苏信石跟在老爷子身后,清楚听到他和小妹谈话,原来他就是商陆祖父,赫赫有名的商安堂老东家。怪不得老先生气度出众,看着就不像普通老头。
高飞得知商陆祖父瞧不起苏芷香,气得攥紧拳头,自言自语:“他孙子又有哪里好,不就是长得俊点,银子多点,他这是污蔑苏掌柜……”
苏信石嗤笑着打断他:“得了吧,瞎子都能看出来,我小妹配不上人家,那不就是高攀嘛。”
高飞怒目相向:“石头哥,你姓苏还是姓商,你怎能帮外人说话?”
“我倒是想姓商,但我没那命啊。”苏信石双臂环胸摇晃着腿,警惕地打量高飞,“你小子甭惦记我小妹,她就算嫁不进商家,也不可能看上你,别把自己当盘菜。”
高飞头顶像泼了一盆冷水,浇熄他的满腔怒火,他差点忍不住替苏芷香打抱不平,殊不知将给苏芷香惹来更多麻烦。
商陆祖父对苏芷香已有成见,他若贸然出头,误解就更深了。
高飞四处张望,期盼商陆出面解围,商东家要是真心爱护苏芷香,绝不会允许他家人肆意羞辱。
春花秋月胆战心惊旁观多时,谁也没敢吭声,老太爷就是商家的一片天,哪怕商陆做了东家,也不可能忤逆他祖父。
阿香姐该怎么办呢?她不能嫁给商陆,那只能暗地偷情?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太残忍了。
苏母热脸贴个冷屁股,犹豫着不敢激怒对方,苏父感觉老爷子对他姑娘很不客气,再看春花秋月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心里已有几分盘算。
他稳住心绪走到商济民面前,拱手问候:“老先生,我是阿香的父亲,您有话不妨跟我说,外面天寒地冻,咱们坐下来喝杯茶吧。”
商济民走南闯北多年,打眼一看,就知道苏芷香爹娘都是不敢惹事的老实人。
夫妻俩能养出那对儿女,不是疏于管教,就是懦弱无能。但这种人也是省心的,他们最在乎不值钱的面子,只要戳到他们心里痛处,死撑脸面余生不相往来。
商济民又不是泼妇,他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就不会胡闹让人笑话。
“那老夫就叨扰了。”老爷子客气地点下头,随苏父来到茶水室,屋里陈设简陋倒也干净,粗陶茶碗谈不上品茗,温热大麦茶勉强能解腻。
苏家夫妇看他穿着讲究举止大方,那双眉眼似曾相识,竟与当年的恩公有几分相像。老两口越看越激动,几乎就要脱口追问他的身份。
苏芷香心如飞絮彷徨不定,却也不想隐瞒家人,深吸口气,从容说道:“爹、娘,这位就是商陆的祖父,商安堂老东家。”
商济民喝口茶润嗓子,正打算好好说道几句,只见苏家夫妇双双跪地不起,眼眶满含热泪,崇敬地望着他。
老爷子心里一惊,这又是什么狡猾招数?莫非,他看错人了,这对夫妻才是蒙骗老手?
苏芷香也是吓了一跳,转念想到,她爹连商陆都敢跪,更别说老爷子了。商陆受不起她爹娘跪拜,恩公的父亲却是受之无愧。
想到恩公对她家的恩情,一码归一码,苏芷香心怀感激跪在爹娘身后。
“苏、苏掌柜……”商济民不知苏芷香全名,刚想张嘴训斥别耍花招,就听见苏家夫妇抽抽搭搭哭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多年前的那段渊源,盛赞商陆父亲的大义恩德,表明倾尽全力也要报答恩情。
商济民看着苏家夫妇的悲凄泪容,不禁想起早逝的长子,他的确是个心善之人,不然怎会枉死异乡。
两家还有这层交集,让老爷子一时感慨,只是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但对苏芷香而言,她又能哄得长孙心软,妄想那是天定良缘。
商济民缓缓摇头,不想再听苏家夫妇哭诉,当初没能阻止长子长媳远赴南疆,他在思念与痛苦中懊悔至今。
他绝不许长孙重蹈覆辙,被不般配的女人拖累,陷入另一场悲剧。只要他来得及阻止,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迫使商陆放弃。
“老夫听明白了,二位想要报恩,可是真心实意?”
苏家夫妇连连点头:“商老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们夫妻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苏芷香心弦微颤,抬眼看向心平气和的老爷子,依稀猜到他想说什么。
商济民淡然笑道:“老夫不需要你们做牛做马,只须管好你们的女儿,别再招惹我家景谦,就当是报答我儿恩情。”
苏家夫妇愣怔片刻,不是没听懂,而是很混乱,商陆求娶他家姑娘,竟不顾老爷子的反对?
“怎么,还不明白?”商济民以为他们虚情假意,正要发火,眼前掠过一道矫健身影。他抬头看到商陆紧绷着脸,似是隐忍心中怒气。